高三(五)班的教室坐满了人,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清点人数,门口忽然闯进来两个人。
“老师,我把新同学带来了。”秦聪声音很洪亮,几乎所有眼睛都朝他看过去。
老师疑惑的推了下眼睛,没反应过来,“新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辞。”
老师翻了好一会手上的册子,转头对秦聪说:“秦聪,我们班没有插班生啊,你不会是把初中部带同学带到咱们高中部了吧?”
教室里顿时爆发一阵哄笑。
那年陈辞14岁,身体刚开始发育,比身边的秦聪矮一个头,不禁耳根子泛红,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秦聪伸出手拉住他,低声说:“没事,我带你去找你的班级。”
因为这个乌龙,秦聪被同学笑了好久。后来才搞明白,陈辞跳级念高二,可是高二宿舍住满了,被临时安排到了高三宿舍,偏偏生活老师只告知秦聪有新同学入住,没说清班级。
当天晚上,宿舍十二个人在秦聪的主持下开了个卧谈会,达成两个共识。
一,陈辞是这里年龄最小的老幺,生活上大家要爱护他照顾他;
二,秦聪和陈辞的床位调换(靠厕所的位置味道太大);
第一天的经历就让陈辞对秦聪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高中生活开始后,秦聪很快发现陈辞与众不同。
陈辞学习非常认真,更确切的说是专注,远超常人的专注。在宿舍里看书时,无论其他人怎么吵闹都不受影响,似乎自带一个隔绝空间的罩子。
看的书也很超前,不止是高二的,高三的也看。秦聪以为他只是提前预习,但聊过几次后发现陈辞早已经学的很透,甚至可以和他一起分析难题。
于是宿舍里不时能看到秦聪跑到陈辞的床上讨论问题,大家都见怪不怪,再后来,秦聪课间休息也会去找陈辞。
两人都是理科生,学习又都很好,同班同学对于这种跨越班级,跨越年级,甚至跨越年纪的学习搭子不仅没有意见,反而分外羡慕。
高中生活其实很单调,两点一线,陈辞和秦聪的关系渐渐成了班里腐女的谈资。
秦聪开朗,做事高调,身边从来不缺朋友。而陈辞清冷,安静,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有时候秦聪人还没到,就有女同学提醒陈辞的同桌把位置让出来,生怕打扰了学霸的二人时光。
一段时间后陈辞觉得这样会影响同桌休息,没想到同桌知道后非说不要紧,反而担心秦聪不来了。因为秦聪早就跟他们处成了朋友,私下还给了他不少学习上的帮助。
更不用说班上的那些腐女和智性恋了,跟追剧一样天天守着。
有一次陈辞问秦聪,为什么总在课间来找他。
秦聪笑着说:“除了你我还能找谁?”
陈辞抬起头,似懂非懂的问:“你朋友不是很多吗?”
“他们替代不了你啊。”
“神经病。”
秦聪点了下陈辞的脑袋,“我说的是这里,只有你能回答我的问题。”
“老师也可以。”
陈辞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莫名的开心。
两个人越来越熟络,渐渐从学习搭子变成了好朋友,谈论的话题也越来越多。
傍晚的时候,陈辞去打篮球,秦聪不会,就带本书坐在看台的阶梯上看书,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等打完球很自然的递上一瓶水,搂着脖子回宿舍洗澡。
这时候宿舍的同学们就会起哄,说两口子回来洞房了。
陈辞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秦聪是个有点皮的人,嬉皮笑脸的和其他人说:“对对对,你们羡慕去吧!”
秦聪拿过来一瓶牛奶,说:“给你喝,喝了能长高。”
陈辞知道那是他爸妈昨天给他买的,问道:“你不喝吗?”
“我不爱喝,而且我已经长高了,呵呵。”
陈辞拗不过,后来那一箱牛奶几乎都是他喝了。
也有过其他舍友想喝,全都被秦聪赶走了,还说不要耽误老幺长高。有个长得矮的舍友可怜的说他也要长高,秦聪拍拍那人的肩旁安慰道,“事已至此,晚了,节哀……”
大家嘴上爱开玩笑,其实都知道秦聪对陈辞的偏心是无法撼动的,在他的影响下,大家有好吃都会给陈辞投喂。
开学时陈辞才一米六出头,下半个学期已经飙到了一米七。这个变化不仅秦聪在搂他脖子的时候发现了,打篮球的同学们也发现了,当初篮板下的小个子越来越难对付了。
有一天打球回来晚了,淋浴间有人,秦聪提议在外面洗。每个宿舍只有一个淋浴间,不过也可以在外面的洗漱台边洗。
陈辞不喜欢在外面洗,但这天实在没办法,浑身都湿透了,汗味很大,再不洗晚自习就迟到了。
最后陈辞是穿着内裤洗的,回头看了一眼秦聪,也是穿着内裤洗,心里不禁感觉有些好笑,原来这个开朗外放的秦聪也会害羞。
洗了一会淋浴间的同学出来了,吹了声口哨,“哎呀,鸳鸯浴呢?”
“是呀,哪个不长眼的电灯泡在偷看?”秦聪抓起一把泡泡把人轰走,回头跟陈辞说,“亲爱的,你进里面去洗,别让外人占了便宜。”
同学笑嘻嘻的跑开,陈辞也闷声关上淋浴间的门。那是他记忆中第一次听到秦聪说亲爱的这三个字,即便知道是开玩笑,心脏依然多跳了一拍,原本平静的心底荡起一圈圈波澜。
洗完澡出来,同学还在耍嘴皮子,“班长不厚道啊,老幺一发育就开始护食,自己看得,我们看不得。”
秦聪硬气的回应道,“那能一样吗?我是正人君子,你们都是老色批!”
“虽然老幺长得好看,我们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吧?”
“谁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指不定背地里都在搞基!”
宿舍里顿时一片草声不尽。
那时的陈辞一心都在学习上,对大家的吵闹也只是一笑而过。
初冬的一个周末,秦聪把被子拿出来晒,偏偏碰到雨天,被子湿了一大半。陈辞回来发现后,就随口问了句要不晚上一起睡,没想到秦聪立马就答应了。
其实陈辞不习惯两个人睡一张床,再加上宿舍的床本来就小,两个大男孩躺下去翻身都是问题。
到了晚上,寝室灯熄了,秦聪钻进被窝,就从身后抱住陈辞。两人都面向墙壁的方向,微微弓着身体。
陈辞有点别扭,可一想到是自己邀请来的,就不好说什么,于是转过身来,四目相对。
秦聪一愣,“咋了?”
“嗯,我不习惯面对着墙睡,要不你转过去吧。”
“这样也可以呀。”秦聪笑着说,“你好暖,像个暖宝宝。”
隔壁的同学听到了,打趣道,“哎哟,班长我也冷,我也要暖宝宝,快来抱抱我。”
其他舍友也跟着起哄,“好幸福呀,终于同房了!”
“哇,大喜的日子,谁是老公谁是老婆呀?”
“你们不要吵,等会听是谁叫床就知道啦!”
“哈哈哈……”
秦聪回头叫道:“你们可都没给红包啊,谁的话最多我就找谁收!”
陈辞往后退了点,直到后背碰到墙壁,没想到秦聪伸出手环在陈辞腰后,一把搂了回来,轻声说:“靠近点,我冷。”
那一瞬间周围的吵闹好像都停止了。
也许是那晚真的有点冷,也许是黑暗中秦聪的眼睛特别明亮,又也许,是一粒全新的种子在陈辞心中扎根,不知会发出怎样的芽,长出怎样的叶,开出怎样的花。
陈辞好奇的,缓缓的,伸出一只手,想要接近它,却抱住了秦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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