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输液室。
几排椅子上,零零散散的坐着七八个病人,每个人的上方都挂着一瓶点滴,药水顺着输液管进入调节器,然后一滴一滴落下。
无聊的病人偶尔会盯着它数数,好像这样可以让时间过得更快一些。
陈辞坐在靠近入口的位置,闭着眼睛,浑身又累又痛,完全不想动。
忽然一个小孩的哭声打破了输液室的安静,不少人侧目看去。
陈辞也睁开眼,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转回来,呆呆地望着手背上的针头,感受静脉一阵一阵地跳动。
一个多小时前,医生在妈妈的执意坚持下给陈辞开了静脉输液。
其实他知道,“感冒发烧要想好得快就吊针”这个做法早就不提倡了,只是他现在没有力气去和妈妈讲科学。
而且他知道,如果不输液,妈妈不会安心的。
然而进到身体里的药水似乎没有起作用,鼻子呼出的气还是那么热,嗓子也开始疼起来即使“儿子,喝一口吧。”
妈妈刚从外面买矿泉水回来,一边说一边拧开瓶盖。
陈辞拿过来只喝了一口,嗓子疼得像在吞玻璃渣,便把水还给了妈妈。
“爸呢?”
“在外面呢。”
陈辞转头看了下外面,只看到走廊上坐着的半个背影。
“他嫌里面药水味太重。”妈妈解释道。
陈辞挤出一丝笑,没再问。
其实这样挺好的,至少他们暂时不提那件事,矛盾缓和一下,他也能休息一会。
过了一阵,陈辞听到外面有争吵声,睁开眼发现妈妈不在旁边。
“要回你自己回,我不回。”是爸爸的声音。
“节不过了吗?这个家是不是不想要了?”妈妈反问。
“还过什么节?他变成这个样子就是你惯出来的!日子没法过了。”
“陈建华,他也是你儿子,当初你在亲戚面前吹牛的时候忘了吗?现在嫌弃起来了,你还是人吗?”
“我怎么不是人了?难道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吗?在家里哪天不是我做饭,跑生意也是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们!”
“你要跟你儿子断绝关系还是想干嘛?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他现在病了,你满意了吗?他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
“你!他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干嘛?”爸爸呵斥道。
“他这样也是我儿子!你堂哥的儿子吸毒多少年了,30岁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连工作都没有,你堂哥还不是养着他。”妈妈大声反驳,“难道你儿子比吸毒的人还差吗?他要是杀人放火吸毒害人也就算了,但他不是啊,我们就不能好好教他吗?”
爸爸不说话了。
陈辞默默地听着,眼眶微微发热,妈妈的话戳中了他内心最脆弱的神经。
喜欢同性真的那么罪大恶极吗?难道比吸毒还罪不可恕吗?
妈妈回来的时候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只说爸爸先回家去做饭了,等会吊完针他们再打车回去。
元旦就在这种紧张的关系里度过了。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陈辞的体温才降下来,但还是比正常要高一点。
期间他给梁振回过一条信息,让他不要担心。
可梁振怎么会不担心呢,他什么都不知道,巴不得立即跑到陈辞身边去照顾他。
就这么熬到第三天上午,到了回粤州的日子,梁振还是没收到陈辞的消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过去。
“陈哥,你怎么样了?爸妈还在生气吗?”
“我没事,他们……咳咳,”陈辞的嗓音已经沙哑,“他们暂时没为难我。”
“你声音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梁振心疼不已,“等会我去等你,一起回粤州吧。”
“我暂时不能走,你先回。”
“为什么?”梁振之前就担心陈辞会被限制人身自由,顿时紧张起来,“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要等你。”
“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先回去。我爸妈要跟我去粤州,我阻止不了他们,要是他们看到家里有你的东西就麻烦了,所以你一定要先回去,把东西收好,知道吗?”
“他们要来粤州,住我们家里吗?”
“我不知道,大概是吧。但是不管住哪里,他们都会都到家里去看,尤其我不在家的时候。”
“那以后我还能去找你吗?”
这是梁振当下最担心的事,要是陈辞爸妈一直监视着他,岂不是连见面都难。
“当然可以,总有办法的。”
“可我不想自己回去,我怕以后更难见到你了。”
“不会的,我们都会好好的,会好起来的。”
“多久才会好起来?你爸妈会接受吗?”
陈辞听出梁振的担忧,安抚道,“梁小胖,不管他们接受不接受,我都不会离开你,知道吗?”
“陈哥……对不起……”梁振双眼红润,“我帮不到你,我好没用……”
“傻子,又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只要我知道你一直等着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嗯,我等你。”
“这才对嘛。”陈辞强忍泪水,努力地笑出来。
他不想让梁振看到脆弱的一面,尤其是现在。
咚咚咚!
房门响起敲门声,“儿子,妈妈进来咯,该吃药了。”
陈辞连忙说:“记得我说的话,我爱你。”
没等梁振反应过来,电话就被挂断了,只剩下无情的嘟嘟声。
窗外的天空阴霾,灰色的云朵仿佛压在人心上
泪水终于止不住流下,“我也爱你……”
梁振轻轻抹去脸上的泪水,手背只觉一阵冰凉,心也跟着一层一层凉透。
当天下午,梁振一个人踏上了返回粤州的高铁。
身边的座位空着。
他只能一直看着窗外,没有勇气转头。
三天前的美好简直像是做梦,难道真的是梦醒了吗?
梁振不敢多想,只能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要相信陈辞,要相信陈辞……
陈辞在家里住了六天。
每天都不出门,起床,吃饭,吃药,休息。
妈妈一直守在家里,每天都在关心他身体的情况。爸爸虽然什么也不说,但是也许不说就是最大的妥协。
好几次陈辞从睡梦中醒来时,看到妈妈坐在床边守着。她心里一定很担心,很害怕,所有的心事都写在她脸上的皱纹里。
“妈,不要担心,我没事。”
妈妈只是点点头。
陈辞知道她想听到的不是这个,可她想要的陈辞真的给不了。
最后一天,烧终于退了。
当妈妈看着体温计露出笑容时,陈辞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意味着,真正要面对的问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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