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状一出,清水乡的热情被彻底点燃了。
接下来的几天,乡政府大院里的人气,比赶集还旺。不断有村民跑来打听消息,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王主任忙得脚不沾地,嗓子都快喊哑了,但他头顶那枚[疲惫不堪]的标签旁,始终挂着一枚亮闪闪的[与有荣焉]。他这辈子,都没在乡亲们面前这么扬眉吐气过。
林望则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那张画了又改、改了又画的修路草图,与县交通局派来的技术员反复推敲着每一个细节。
终于,勘测队进村的日子到了。
那天天气晴好,一辆半旧的北京吉普车卷着一路黄尘,停在了下河村的村口。车上下来三个人,为首的是县交通局的高级工程师,姓钱,一个五十岁出头、皮肤黝黑的男人。他戴着一副高度近视镜,神情严肃,不苟言笑,头顶一枚清晰的[严谨]标签,旁边还跟着一枚淡淡的[按章办事]。
林望和村长李大嘴早已等候在村口。
“钱工,辛苦了,大老远跑一趟。”林望主动伸出手。
钱工程师扶了扶眼镜,和林望握了一下,言简意赅:“林乡长客气了,这是我们的工作。图纸我看过了,今天主要是实地勘测,把路线的中心桩和边桩定下来。”
李大嘴在一旁笑得满脸褶子,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他搓着手,热情地给勘测队员递上卷烟:“几位领导,喝口水再干活。这可是我们村几代人盼着的大好事啊!”
他头顶的[激动]和[期盼]标签,一如那天在大槐树下,明亮而真诚,看不出丝毫异样。
勘测工作正式开始。
钱工程师拿着经纬仪,一丝不苟地指挥着。两名年轻的技术员扛着标杆和木桩,跟在后面。村民们自发地跟在后面,像一条长长的尾巴。他们不说话,只是看着,眼神里混杂着好奇、激动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一切都很顺利。
第一根带着红布条的木桩,被铁锤“咚”的一声,砸进了村头的一片荒地里。
人群里发出一阵轻微的骚动。
“定了!定了!第一根桩!”
“哎呀,这路看来是真的要修了!”
村民们头顶的[期盼]标签,亮度又增加了几分。
林望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前期的宣传工作很到位,群众基础打得不错。
然而,当勘测队离开村集体用地,开始进入村民的自留地时,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
第二十根标桩,需要穿过村民刘四家的红薯地。
技术员刚把标桩对准位置,刘四的老婆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把护住那片地,声音尖利:“哎,哎!你们干啥?这桩子可不能往俺家地里钉!”
她头顶的[激动]标签旁边,迅速冒出了一枚[焦虑]和一枚小小的[护食]。
钱工程师皱了皱眉,推了推眼镜:“老乡,我们是按照规划图纸来的,修路肯定要占用一部分土地,国家有补偿政策,你放心。”
“补偿?补偿多少?”刘四家的女人不依不饶,“俺这红薯长得多好,一根桩子下去,踩坏了算谁的?再说了,占了俺家的地,以后俺家吃啥?”
她这么一嚷,人群里立刻响起了附和声。
“就是啊,补偿标准得先说清楚!”
“占谁家的,占多少,得有个说法吧?”
“不能你们想怎么画线就怎么画线!”
村民们头顶的[期盼]标签开始变得暗淡,取而代之的,是五颜六色的[担忧]、[疑虑]和[不解]。空气中那股热火朝天的劲儿,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迅速冷却下来。
林望走了过去,温和地对刘四家的女人说:“大嫂,你别急。今天只是定线,把桩子插下去,看看路线怎么走最合理。等路线完全确定了,占了谁家多少地,一分一厘都会量清楚,然后张榜公示。补偿款的标准,县里有文件,我们乡里也会开村民大会,把政策给大伙儿讲得明明白白,一分钱都不会少大家的。”
他的话有理有据,让刘四家的女人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她依旧堵在地头,不肯让开。
这时,村长李大嘴又站了出来。
他走到刘四家的女人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四家的,你这是干啥?林乡长还能骗咱们不成?修路是天大的好事,个人占点小便宜,耽误了全村的大事,你担待得起吗?快让开!”
他嘴上在劝,但林望却敏锐地捕捉到,在他头顶的[假意劝解]标签下,那枚潜藏的[煽动]标签,像一枚被点燃的引信,闪烁了一下。
果然,李大嘴话锋一转,对着人群说:“当然了,乡亲们的顾虑,我也理解。这地,都是咱们的命根子。林乡长,您看,是不是先把补偿标准的大概数字,跟乡亲们透个底?也好让大家心里有个数,能更支持工作嘛!”
这话一出,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
“对!先说钱!”
“不说清楚补偿多少,谁也别想动俺家的地!”
人群的情绪再次被点燃,这一次,不再是期盼,而是赤裸裸的对金钱的渴望。一枚枚[贪婪]的标签,开始在人群中冒头,像雨后的毒蘑菇。
林望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知道,李大嘴这一手玩得很高明。他把自己摆在了为村民争取利益的位置上,看似在帮忙解决问题,实则是在激化矛盾,把乡政府逼到了墙角。
补偿标准是县里统一制定的,现在还没到公布的阶段。提前透露,不合规矩;不透露,勘测工作就进行不下去。
钱工程师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头顶的[不耐烦]标签越来越亮。他搞了一辈子技术,最烦跟这些村民扯皮。
“林乡长,”钱工程师的声音有些生硬,“我们的工作有纪律,补偿标准不归我们负责解释。如果现场秩序无法维持,勘测只能暂停。”
“别啊,钱工!”李大嘴立刻换上一副焦急的表情,“乡亲们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大家说是不是?”
“是!”人群吼得震天响。
林望看着眼前这张牙舞爪的众生相,看着李大嘴那张写满“忠厚”的脸,心里一片清明。
他知道,今天这个坎,如果用常规方法,是过不去了。
他没有理会李大嘴,而是直接走到了那片红薯地的中央,离那根没能插下去的标桩只有一步之遥。
他环视四周,目光从一张张或激动、或贪婪、或茫然的脸上扫过。
“乡亲们,静一静,听我说几句。”
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喧闹的人群竟然真的慢慢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大家关心补偿款,这天经地义。我跟大家交个底,补偿标准,只会比县里前年修县道时的标准高,不会低。具体的数字,最晚下周,就会贴在村委会的公告栏上,家家户户都能看到。”
他先给了一颗定心丸。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严肃,“今天,勘测队的工作,必须完成。这条路,是修给我们所有清水乡人的,不是给我林望一个人的。早一天勘测完,就能早一天动工。早一天动工,大家就能早一天走上平坦的柏油路,就能早一天把地里的收成,顺顺当当地拉出去卖个好价钱!”
“谁要是觉得,自家的那点利益,比全乡几千口人的共同利益还重要,可以。你站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个桩子拔了。我林望绝不拦你。但是,路修到你家地头,就断了。以后,别人家门口是柏油路,你家门口,还是一条泥巴路。你自己选!”
这番话,软中带硬,直接把皮球踢给了所有人。
人群里一阵死寂。
那些头顶[贪婪]标签的村民,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幻不定。他们想多要钱,但他们更怕路修不到自己家门口。
就在这微妙的僵持中,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凭啥占俺家的地最多?俺看那线往东偏一点,从李大嘴家的地边上过,不是更直溜?”
说话的是村里的一个二流子,人称“赖三”,他头顶的[挑事]标签格外醒目。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到了村长李大嘴的身上。
李大嘴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他头顶的[激动]标签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和[恼怒]。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李大嘴指着赖三,气得直哆嗦,“这线是钱工程师定的,是科学!跟我有啥关系!”
林望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他知道,人性的闸门一旦打开,贪婪的洪水,会淹没一切,包括始作俑者自己。
眼看场面就要彻底失控,林望深吸一口气,再次提高了声音。
“够了!”
他向前一步,从技术员手里拿过那根未完成使命的木桩和铁锤。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走到预定的位置,将木桩的尖头对准了那片松软的红薯地。
“今天,这个桩,我亲自来钉!”
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李大嘴的脸上。
“谁有意见,现在,当着我的面提出来。过了今天,谁要是再敢在背后搞小动作,煽动群众,阻挠工程。我不管他是谁,绝不轻饶!”
说完,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铁锤。
阳光下,那柄铁锤闪着冰冷的光。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林望举锤的动作和风吹过田野的沙沙声。
李大嘴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能感觉到,林望那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冲着他来的。那柄高高举起的铁锤,仿佛不是要砸向木桩,而是要砸在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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