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之中。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灵魂被剥离、被拉扯的虚无感。
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空洞。
冷紫月感觉自己像一片在寒风中飘零的枯叶,不知来处,亦无归途。
【生命体征微弱……意识连接不稳定……】
【强制深度修复程序启动……消耗成就点:50点……剩余成就点:0点……】
【修复中……预计时间:未知……警告:外部强刺激或可导致修复中断……】
系统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在意识深处划过微弱的涟漪。50点……清零了。
她用命换来的所有点数,此刻正化作一股微弱却持续的能量,努力维系着这具残破躯壳的最后一丝生机。
在这片混沌的虚无里,一些破碎的画面如同沉船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太液池猩红的水面……
贯穿右肩的狰狞弩箭……
萧景桓那双燃烧着野性、不甘与震撼的狼眸……
还有……宫墙下,他迎着漫天箭雨和刀锋,发出那声震动夜空的决绝咆哮……
“别……让本宫……白死……”
这句话,是她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的执念。它像一枚滚烫的烙印,深深烙在意识的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永恒,或许只是一瞬。一片粘稠的、带着铁锈般腥甜气味的黑暗,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黑暗——眼皮紧闭的、沉重的黑暗。但这一次,黑暗里有了声音。
很微弱,很遥远,如同隔着厚厚的棉絮。
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还有一个带着无尽惊恐和依赖的、稚嫩到令人心碎的呼唤:
“阿姐……阿姐……醒醒……玄明害怕……”
玄明……冷玄明!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电流,猛地刺穿了意识的混沌!幼帝!她的弟弟!他还需要她!
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冷紫月用尽全部意志,试图撬动那如同被万钧巨石压住的眼皮!
【警告!
强制修复中断!
宿主意识强行苏醒!
风险极高!】
【生命体征波动!
右肩伤口二次撕裂风险:80%!
神经损伤加剧风险:65%!】
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得几乎要撕裂意识,但冷紫月置若罔闻!
她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念,都汇聚成一股洪流,狠狠冲击着那禁锢意识的黑暗壁垒!
“呃……!”
一声极其微弱、却真实无比的呻吟,终于从她干裂苍白的唇间溢出。
抽泣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只冰冷、颤抖的小手猛地抓住了她垂在床边、同样冰冷的手指。
“阿姐?!阿姐!你醒了?!太医!太医!阿姐醒了!”冷玄明带着哭腔的狂喜呼喊,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
沉重的眼皮,终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
刺眼的光线让她瞬间眯起了眼,视线模糊不清,只有大片朦胧的光斑和晃动的人影。
剧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伴随着右肩那迟来的、如同被烧红烙铁反复灼烫的剧痛!
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殿下!殿下莫动!”一个苍老而激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孙太医。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极度的紧张,手指迅速搭上她的腕脉,同时急声吩咐:“快!参汤!温热的!慢点喂!”
温热的液体被小心翼翼地喂入口中,带着浓重的苦涩和一丝微弱的回甘,顺着干涸的喉咙滑下,稍稍滋润了灼烧般的痛楚。冷紫月的视线也终于开始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冷玄明那张苍白、泪痕交错的小脸。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满是惊恐过后的巨大依赖和无助。他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旧龙袍,显然是在匆忙中被人套上的。
“玄……明……”冷紫月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别……怕……”
“阿姐!”冷玄明的眼泪瞬间决堤,扑在她床边,小小的身体因后怕而剧烈颤抖,“玄明好怕……好怕阿姐也……也……”
冷紫月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右肩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冷汗涔涔而下。
“殿下!您伤势太重!万不可妄动!”孙太医的声音带着哭腔,“箭簇虽已取出,但伤及筋骨,失血过多,又强行催动意志……能醒来已是万幸!万幸啊!”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施针,试图稳住她因剧痛和苏醒而剧烈波动的气血。
冷紫月强忍着剧痛,目光艰难地扫过房间。这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宫室,绝非清漪园的奢华。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气息?
窗外天色阴沉,隐约有沉闷的、如同滚雷般的声响传来,不是雷声,更像是……巨石砸落的声音?
“这……是哪?”她嘶哑地问。
“回殿下,是鹰愁涧守备府。”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疲惫和血锈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冷紫月循声望去。
陆沉舟高大的身影倚在门框上。
他那身玄铁重甲上布满了刀砍斧劈的凹痕和干涸发黑的血迹,肩甲甚至有一处明显的撕裂,露出下面染血的绷带。
头盔早已不知所踪,凌乱的黑发被汗水黏在额角,脸上布满烟尘和血污,唯有一双眼睛,依旧如同深渊寒潭,只是此刻那潭底,燃烧着一种近乎枯竭的、却依旧不肯熄灭的火焰。
他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柄卷了刃、沾满暗红血渍的长刀,刀尖杵在地上,支撑着他疲惫不堪的身体。
“鹰……愁涧?”冷紫月瞳孔猛地一缩!系统最后的警告瞬间在脑中炸响——
【紧急任务:
抵达北门!
与接应者汇合!
任务失败惩罚:死亡!
王朝崩坏!】
她竟然……被送到了最前线?!
陆沉舟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来,每一步都带着甲叶摩擦的铿锵声。他走到床边,单膝重重跪下,玄甲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臣,陆沉舟,护驾来迟!请殿下治罪!”他的声音嘶哑干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砾中磨出来,带着深深的自责和刻骨的疲惫。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冷紫月肩上那被层层包扎、却依旧被渗出的鲜血染红的伤口,以及她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眼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愤怒、痛惜、后怕,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萧……景桓呢?”冷紫月没问战况,没问自己如何脱险,第一个问题,直指那个被她用命逼出去的质子。
陆沉舟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他……活着。”
冷紫月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剧痛袭来,让她眼前发黑。
“他……做了什么?”她咬着牙问。
陆沉舟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平复某种强烈的情绪:“他……带着殿下您的血衣……和伤情……独自一人……去了北狄大营。”
冷紫月的心猛地一沉!独自一人?血衣?伤情?
“他要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
“谈判。”陆沉舟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他说……要用阿史那罗的命……换鹰愁涧三日安宁。”
用阿史那罗的命?!冷紫月瞬间明白了萧景桓的疯狂计划!他不是去求和,不是去乞降!他是去复仇!去夺权!用她冷紫月的“死讯”作为刺激北狄内部矛盾的引信,用她重伤垂危的惨状作为他萧景桓“忍辱负重、为王子复仇”悲情戏码的道具!他要借阿史那罗的项上人头,在北狄军中树立威望,登上王座!鹰愁涧的三日喘息,就是他支付给天启的“定金”!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但……这的确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剧烈、更加接近的恐怖巨响猛然传来!整个守备府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报——!!!”一名浑身浴血、头盔都被砸扁的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将军!北门!北门破了!狄狗的攻城槌……撞开了!弟兄们……顶不住了!”
“什么?!”陆沉舟猛地站起,眼中瞬间布满骇人的血丝!鹰愁涧的最后一道屏障,破了!
“顶不住也要顶!”陆沉舟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兽在咆哮,他一把抓起地上的卷刃长刀,转身就要冲出去,“告诉弟兄们!人在城在!城亡人亡!随我……”
“陆沉舟!”冷紫月嘶哑的声音打断了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尽管虚弱,却异常清晰。
陆沉舟脚步顿住,猛地回头。
冷紫月挣扎着,用左手死死抓住床沿,试图撑起上半身。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如雨般滑落,但她那双因失血而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眸,却死死盯住陆沉舟,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燃烧灵魂的火焰!
“带……本宫……上城墙!”她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沫。
“殿下!您不能!”孙太医和旁边的宫女吓得魂飞魄散,扑上来想按住她。
“滚开!”冷紫月猛地甩开试图搀扶的手,那瞬间爆发出的气势,竟让众人一时不敢上前!她死死盯着陆沉舟,“玄甲卫……还有多少人?”
陆沉舟看着眼前这个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死去,却又倔强得如同最坚硬玄铁的女子,看着她肩上那刺目的血红,看着她眼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决绝。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情绪狠狠撞击着他的胸腔!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能战者……不足三百。”陆沉舟的声音低沉而压抑。
“够了!”冷紫月喘息着,左手颤抖着指向门外那传来震天喊杀声的方向,“背……本宫上去!本宫……要亲眼看看……这破城的……狄狗……长什么样!”
她要站在城头!
站在那破城之处!
用她这身血染的囚衣,用她这个“死而复生”的护国长公主的身份,去点燃守军最后一丝濒临崩溃的士气!
去告诉所有人,她没有死!
天启的长公主,与鹰愁涧同在!
这是绝境中最后的孤注一掷!
用她自己的命,去赌一线渺茫的生机!
陆沉舟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中所有的挣扎、犹豫、痛惜,最终都化为一种深沉的、近乎悲壮的决绝。
他不再言语,猛地转身,大步走到床边。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冷紫月右肩的伤口,用那双沾满敌人和自己鲜血、此刻却异常稳定的手臂,极其小心、却又无比坚定地将她残破的身体从床上抱起。
冷紫月闷哼一声,右肩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冰冷的玄铁甲胄硌着她的伤口,带来更深的痛楚。
但她咬紧牙关,硬生生将涌到喉咙口的腥甜咽了回去。
陆沉舟抱着她,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又如同抱着一柄即将出鞘的、染血的战旗。
他转身,朝着那喊杀震天、火光冲天的北门方向,迈开了沉重而坚定的步伐。
每一步落下,甲叶铿锵,都像是在敲响最后的战鼓!
“玄甲卫!随我——护驾!!!”陆沉舟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在硝烟弥漫的守备府!
残存的三百余玄甲卫,无论带伤与否,无论多么疲惫,此刻都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灵魂!
他们沉默地拔出兵刃,染血的甲胄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迅速汇聚到陆沉舟身后,形成一道沉默却散发着冲天杀意的黑色洪流!
冷玄明被孙太医死死抱住,他挣扎着,哭喊着“阿姐”,却被淹没在铁流涌动的铿锵声中。
冷紫月靠在陆沉舟冰冷坚硬的胸甲上,视线因剧痛而模糊,只能看到前方不断晃动的、通往地狱深渊般的甬道。
耳畔是陆沉舟沉重有力的心跳声,和他身上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硝烟气息。
远处,狄人破城的欢呼声、守军绝望的怒吼、兵刃碰撞的锐响,如同地狱的交响乐,越来越清晰。
她染血的左手,死死抓住了陆沉舟胸甲边缘冰冷的鳞片,指甲因用力而泛白。
烽烟蔽日,血染城垣。
这盘以江山为赌注、以血肉为棋的残局,终于到了最后的搏命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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