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雷域西北防线却亮如白昼。仙盟试探性的袭扰攻击并未因入夜而停止，反而借着夜色掩护，派出了更多擅长隐匿与突袭的小队，试图摸清防线虚实，寻找阵法漏洞。
然而，雷域的防御，比他们想象的更为绵密坚韧。
在晚宝“依托阵法，远程游击，保存实力”的明确指令下，赵焱、王岩、李骏三部人马并不与敌硬撼，而是化整为零，依托“九霄雷狱阵”外围层层嵌套的预警、迷踪、反击子阵，与敌周旋。
仙盟修士往往刚刚潜入一片区域，脚下地面便会毫无征兆地炸开一团蕴含迟滞寒意的雷火（寒冥气息与雷法结合），或是四周突然升起浓雾，雾气中隐现金戈杀伐之音（听潮阁提供的音律幻阵改良版），扰乱心神。更有甚者，明明探测显示前方灵力平稳，一步踏出，却仿佛撞入泥沼，身形迟滞，紧接着便有刁钻的雷矢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射来（戊土碎片影响地脉，结合幻阵制造的陷阱）。
雷域战修则如鱼得水，他们熟悉阵法运转节奏，佩戴着特制的阵符，能在特定安全路径中快速移动，时而聚集成小队发动一波猛烈的符箓齐射，时而又散入迷雾，消失无踪。新配发的“厚土符”提供了额外防护，“破邪雷矢”对仙盟修士常用的护体灵光与魔道法器有奇效，而“寒雾障”符箓制造的小范围凝滞区域，更是困敌、分割的利器。
仙盟的袭扰部队如同撞入蛛网的飞虫，虽竭力挣扎，造成了一些外围阵法的轻微损耗与零星雷域修士的伤亡，却始终无法触及防线核心，反而在不断减员。更重要的是，他们传回的阵法波动数据，经过墨渊长老精心设计的“幻形”“移脉”子阵扭曲干扰后，变得混乱矛盾，让后方“破阵司”与镇邪司的阵法师们头痛不已，难以勾勒出真实的阵法图谱。
高空之中，屠万钧的血色身影悬浮于浓云之上，冰冷的神识如同潮水般一次次扫过下方战场与更远处的雷域山川。他的耐心正在被迅速消磨。
“尽是些小把戏！”屠万钧血眸中戾气涌动，他能感觉到下方阵法蕴含的力量确实不凡，层层叠叠，变化多端，但更多的，是一种令他极不舒服的“秩序感”与隐约的“克制感”。尤其是雷域深处，那股让他元婴都隐隐悸动的“异样”，始终如同附骨之疽，挑动着他的神经。
“曹判官，”屠万钧的神念直接传入下方中军大帐，“这般试探要到几时？本座没空看这些蝼蚁玩捉迷藏！锁灵灭元炮何时能够发射？”
大帐中，曹无赦正与崔魇、司徒晦等人对着水镜中显示的、互相矛盾混乱的阵法探测图谱皱眉。听到屠万钧的传音，曹无赦深吸一口气，回应道：“屠供奉稍安。敌军阵法诡异，虚实难辨，锁灵灭元炮充能校准尚需时间。最迟明日正午，便可发动第一轮试射，届时还需供奉压阵，防备雷域高手干扰。”
“哼，明日正午？本座等不了那么久！”屠万钧不耐，“既如此，本座便亲自下去，替你们‘敲敲’这龟壳，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鬼！”
话音未落，那道血虹已骤然下坠，裹挟着滔天血煞与令人作呕的腥风，直扑落雷荒原深处，那片曾经吞噬了仙盟前锋的雷殛区！
“屠供奉不可！”曹无赦与崔魇同时惊呼。曹无赦是担心屠万钧冒进中伏，崔魇则是担心其打乱锁灵灭元炮的标定计划。
但屠万钧岂会听他们号令？化神修士自有其傲气与行事准则。
血虹速度极快，眨眼间便闯入雷域外围阵法区域。顿时，原本针对低阶修士的预警、迷踪阵法被狂暴的血煞之气一冲，纷纷显露、崩解。屠万钧根本不屑于寻找什么安全路径，直接以力破巧，所过之处，血光席卷，无论是隐形的阵纹、埋设的符箓陷阱，还是猝不及防的雷域游击小队，皆在血煞侵蚀下灵光黯淡、惨叫着化为脓血！
“哈哈！不过如此！”屠万钧狂笑，血虹去势不减，直指他感应中灵力波动最强烈、也最让他不舒服的荒原核心区域——那里正是“九霄雷狱阵”的一处重要次级阵眼所在。
雷域中枢了望塔，晚宝等人透过水镜，清晰地看到了那道势不可挡的血虹。
“屠万钧忍不住了。”晚风嘴角微翘，“比预想的还急。正好，让他尝尝‘三相光轮’开胃菜的滋味。”
只见那道血虹闯入荒原核心区域约十里范围时，异变陡生！
并非预料中的狂暴雷霆，而是天地间骤然一静。紧接着，以屠万钧为中心，方圆数里内的空间仿佛微微扭曲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混乱”“空洞”“终结”的意韵，如同冰冷滑腻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入他的感知，缠绕上他的元婴！
“什么鬼东西？！”屠万钧血眸骤缩，身形硬生生顿住。修炼血道上千载，他对各种负面、混乱、邪恶的气息再熟悉不过，但此刻感知到的这股意韵，却与他所知的任何魔气、煞气、死气都截然不同。它更……本源，更……不可名状，仿佛大道崩坏后的残留，万物归墟的回响。
更让他心悸的是，这股意韵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攻击或阵法，而是仿佛从这片天地的“底层”渗透出来，与他周身的血煞之气隐隐对冲、消融，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滞涩与虚弱感，连带着心境都泛起细微涟漪，无数被他强行镇压在心底的杀戮幻象与怨魂哀嚎似乎有复苏的迹象！
“装神弄鬼！”屠万钧暴喝，周身血光猛然炸开，化作无数狰狞的血色骷髅头，尖啸着扑向四周虚空，试图驱散那股诡异的意韵。血煞与“墟影”模拟出的混乱气息碰撞、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却无法彻底清除。
与此同时，荒原地面，九根隐于地下的“雷狱柱”虚影微微一亮。没有雷霆劈落，却有无形的“秩序”之力弥漫开来，如同清泉涤荡污秽，与那“混乱”意韵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交织在一起，进一步扰乱着屠万钧的感知与判断。
这自然是晚风与玉老的杰作。以三相光轮调和出的三行本源道韵为基础，稍稍逆转模拟出一丝“墟”的混乱终结论，再以秩序雷源的正道之力作为“背景板”进行反衬。对于屠万钧这等对负面气息极其敏感又心怀戾气的化神修士而言，效果出奇的好。
屠万钧脸色变幻不定。他不再冒进，血红色的神识如同触角般全力展开，仔细探查着周围每一寸空间。他确定，雷域掌握着某种极其危险、涉及天地根本的禁忌力量！这绝非寻常的上古传承！难道……与传说中的“墟”有关？这个念头让他心底寒气直冒。
“屠供奉！发生了何事？”曹无赦焦急的传音传来，他们只看到屠万钧突然停下，血光乱舞，却不明所以。
屠万钧沉默片刻，血眸死死盯着雷域深处，终于冷声回应：“此地有古怪，阵法深处，藏有大凶之物。锁灵灭元炮标定如何？尽快轰击！先破了这外围阵法再说！”他没有说出“墟”的猜测，那太过骇人，也未必准确，但那份忌惮与谨慎，已然种下。
“这……”曹无赦一愣，没想到连屠万钧都说出“大凶之物”这种话，心中更沉，“崔司主言，能量管路接驳处出了些问题，灵气泄露紊乱，正在紧急检修，恐怕要推迟到明日傍晚……”
“废物！”屠万钧怒骂一声，却也不再执意深入。那股令他心悸的“异样”和刚刚体验到的诡异，让他决定暂避锋芒，等锁灵灭元炮打开局面再说。他冷哼一声，血虹倒卷而回，不再像来时那般肆无忌惮，反而多了几分警惕。
雷域这边，看到屠万钧退去，众人皆松了口气。
“吓退了！”墨渊长老抚掌，“晚风前辈此计大妙！以虚击实，攻心为上！”
晚风揉了揉眉心，略显疲惫：“只是取巧，模拟那丝意韵消耗不小。而且以屠万钧的性子，一旦锁灵灭元炮轰开阵法，他必定卷土重来，那时便无取巧余地了。”
晚宝点头：“能拖延这大半日，已是意外之喜。阿金前辈那边，看来也成功了。”她望向仙盟营垒方向，那里隐约有混乱的灵光闪动。
仙盟营垒，锁灵灭元炮阵地。
崔魇脸色铁青，看着眼前数处主要能量管道连接处莫名其妙出现的“灵纹错乱”与“接口松动”。这些故障并不致命，却极为麻烦，需要小心翼翼地剥离错误灵纹，重新校准对接，极其耗费时间与精力。更诡异的是，检查了半天，也找不出故障原因，仿佛就是自然损耗或炼制时的瑕疵同时爆发了。
“一群饭桶！平日的检修是怎么做的？！”崔魇对着负责此处的阵法师与工匠咆哮。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归咎于下属疏忽。
没人注意到，阵地角落的阴影里，一块“石头”轻轻动了一下，然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阿金功成身退，深藏身与名。
这一夜，就在仙盟忙于检修锁灵灭元炮、屠万钧疑神疑鬼、雷域抓紧时间休整加固中度过。
次日，双方都明显加强了行动。
仙盟的试探攻击升级，投入了更多兵力，甚至动用了数件攻城法器，对几处疑似阵法节点的区域进行集中轰击，试图逼迫雷域阵法全力运转，暴露更多信息。雷域则针锋相对，在徐老指挥下，调动了储备的“雷火轰天炮”（百工殿仿制改良的守城法器）进行反制，同时战修游击更加频繁狠辣，双方在荒原边缘展开了拉锯战，互有伤亡，但雷域凭借阵法地利，依旧占据上风。
屠万钧再未轻易深入，但时不时以血煞远程轰击阵法外围，进行干扰与试探，同时始终以神识锁定着雷域深处那股让他不安的源头。
傍晚时分，锁灵灭元炮终于检修完毕，幽蓝色的炮管开始缓缓调整角度，对准了“破阵司”与镇邪司经过一天激战数据，结合之前混乱情报，勉强推测出的、可能性最大的一个“九霄雷狱阵”核心灵力节点所在区域——位于荒原偏东南的一处乱石坡。
“能量灌注完毕！目标锁定！发射准备！”崔魇亲自站在炮位旁，嘶声下令。
炮身上幽蓝光芒大盛，周围堆积的上品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恐怖的灵力波动开始汇聚，炮口处的空间都微微扭曲。
曹无赦、屠万钧，以及所有仙盟高阶修士，目光都紧紧锁定了那狰狞的炮口。
雷域中枢了望塔，晚宝等人也通过水镜，看到了那令人心悸的幽蓝光芒与汇聚的恐怖灵力。
“终于来了。”晚宝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剑，“墨渊长老，目标区域？”
“正是我们预设的十七号‘虚节点’之一！”墨渊长老快速答道，“外层幻阵与灵力模拟已开启至最大，内里真实阵纹已临时转移，地下戊土屏障加厚三层，寒冥迟滞场全开！”
“好！”晚宝沉声，“通知目标区域附近所有人员，立刻按第三预案撤离！徐老，赵师兄，王师兄，李师兄，各部按计划，准备应对炮击后的敌军总攻！”
命令如疾风般传遍防线。
仙盟阵地，崔魇看着炮口光芒达到顶点，狞笑着挥下手：“发射！”
一道直径超过丈许、凝练到极致、充斥着湮灭与分解意韵的幽蓝光柱，撕裂空气，发出鬼哭般的尖啸，以超越修士反应的速度，狠狠轰在了锁定的乱石坡区域！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无声的湮灭。
被光柱击中的区域，无论是岩石、土壤，还是预设在那里的幻阵阵基、模拟灵纹，都在一瞬间“融化”“分解”，化为最细微的尘埃，被后续的幽蓝光芒彻底吞噬。一个直径超过五十丈、深不见底的漆黑坑洞出现在原地，坑洞边缘光滑如镜，残留着强烈的“灭元”气息，连天地灵气都被排斥在外，形成短暂的真空。
仙盟阵地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锁灵灭元炮，一击之威，竟至于斯！
曹无赦眼中精光爆射，拔出玄铁重剑，直指雷域：“阵法已破！全军进攻！碾碎他们！”
屠万钧也长啸一声，血虹再起：“随本座杀进去！”
仙盟大军，如同决堤的洪水，在曹无赦、屠万钧率领下，朝着那被轰出的“缺口”，汹涌扑去！
雷域了望塔，晚宝看着水镜中汹涌而来的敌军，以及那被轰出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漆黑坑洞，脸上并无惊慌，只有一片冰寒的沉静。
“第一道‘门’，已为他们打开。”她轻声自语，随即抬头，声音清晰传遍整个指挥体系，“按‘九幽雷渊’计划，执行！”
真正的雷域守御，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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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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