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山林里,护国军的士兵们屏息凝神。
曹旺趴在石午阳旁边,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滚下来,痒得他直咧嘴:“司令,前军已经进套了,要不要现在动手?”
石午阳眯着眼睛,盯着远处缓缓而来的满清汉军正红旗:“不急,等马骥的中军过来。”
“轰隆——”
随着最后一块巨石被撬开,清军前军欢呼一声,马队继续前进。
马骥骑在一匹白马上,眯眼望了望两侧的山林,不知为何心头一紧。
“加速前进!”
他挥鞭催促,
“天黑前必须赶到梧州!”
话音刚落,山林间突然爆出一片火光!
“砰砰砰!”
燧发枪齐射的硝烟瞬间弥漫开来,铅子呼啸着穿过清军队列。
前排的轻骑兵像割麦子一样栽倒,战马嘶鸣着乱窜,把泥浆踢得到处都是。
“有埋伏!结阵!”
马骥反应极快,拔刀格开一支射向面门的箭矢,
“盾牌手上前!”
山道泥泞,清军的重骑兵根本冲不起来。
护国军的死士队趁机扛着斩马刀从两侧杀出,专砍马腿。
“咔嚓!”
一柄雪亮的斩马刀劈下,马骥身旁的亲兵连人带马被砍成两截。
血雾喷了马骥一脸,他抹了把脸,怒吼着挥刀劈翻两个冲上来的护国军士兵。
“将军!顶不住了!”
一个清军千总捂着被铅子打穿的肩膀哭喊,
“撤吧!”
“放屁!”
马骥一刀砍翻一个试图偷袭的死士,
“给老子顶住!”
……
战至日头西斜,山道上已经堆满了尸体。
泥浆混着血水,踩上去\"咕叽咕叽\"直响。
石午阳急得眼睛发红——
不愧是孔有德的先锋,这支清军比预想的难啃,再拖下去,等桂林赶来援军就完了!
“火枪!”
他突然伸手。
黑子赶紧递上一支装填好的燧发枪。
石午阳检查了下击锤,猫着腰往前摸去。
一百步外,马骥正带着亲兵且战且退,刀光过处,又有三个护国军士兵倒地。
石午阳单膝跪地,稳稳托起鸟铳。
“砰!”
硝烟散去,马骥的白马惊嘶着人立而起——
它的主人已经仰面栽倒,眉心多了个血窟窿。
“马骥死了!”
这声呐喊像瘟疫般在清军中蔓延。
原本还在顽抗的绿营兵瞬间崩溃,丢下兵器四散逃命。
残阳如血,照着一地狼藉。
石午阳踩着泥泞走到马骥的尸体前,踢了踢那张凝固着惊愕的脸:“把脑袋割下来,给孔有德送去。”
远处,几只鸟扑棱棱飞起。
……
桂林城头的守军打着哈欠换岗时,忽见城门上多了个黑乎乎的东西在风中摇晃。
火把凑近一照,几个清兵顿时腿软——
马骥那张惨白的脸正对着他们怒目圆睁,脖颈断口处还滴着黑血。
“妈呀!”
一个守城兵丁一屁股坐在地上,
“快......快报孔王爷!”
……
回师路上,连日来忧心忡忡的石午阳难得松展了眉头。
护国军的士兵们扛着缴获的绿营旗帜,马背上驮着沉甸甸的盔甲兵器,踩过雨后泥泞的官道,靴底沾满红褐色的泥浆。
“司令,前面就是柳州了。”
王栓子指着远处隐约的城墙,
“探马说侯性那厮早跑没影了。”
石午阳冷笑:“一窝子软蛋。”
柳州城门大开,几个衙役战战兢兢跪在道旁。
石午阳策马入城时,看见街边店铺门窗紧闭,并无劫掠痕迹。
看来侯性只是领兵西撤。
“传令刘魁,”
石午阳翻身下马,
“让他带着庆远的弟兄们过来会合。”
三日后,正当石午阳在柳州校场检阅队伍时,一骑快马冲进校场。
传令兵滚鞍下马,捧上盖着永历朝廷大印的军令:
“着护国军石午阳部、忠贞营高一功部,即刻合兵收复梧州......”
曹旺的金牙咬得咯吱响:“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朝廷居然主动让咱们出兵?”
石午阳抖开军令细看,突然嗤笑出声——
落款处除了永历的玉玺,还赫然签着秦王的章印。
秦王!可不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孙可望么?
孙可望是“八大王”张献忠的义子,大西军以前就跟大顺军不怎么友好,现在不知是敌是友?
“有意思。”
他将军令折好塞进袖中,
“高大哥那边怎么说?”
传令兵压低声音:
“高将军让小的带话——说让将军速去南宁议事!”
……
柳州城的晨雾还未散尽,石午阳便带着亲兵匆匆上路。
一路上快马加鞭,马蹄踏过泥泞的官道,溅起的泥点子甩在亲兵们的裤腿上,斑斑驳驳像干涸的血迹。
“司令,南宁出什么事了?”
王栓子紧赶几步,气喘吁吁地问道。
石午阳眉头紧锁:“不知道,但高大哥从不会无的放矢。”
赶到南宁城下时,已是第三日傍晚。
夕阳如血,照在残破的城墙上,几面残破的旗帜耷拉着,像是被抽了筋骨。
城门大开,竟无人把守。
石午阳心头一紧,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进城后,街道两旁的店铺门窗紧闭,偶尔有胆大的百姓从门缝里偷看,又迅速合上。
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蹲在街角,啃着发霉的饼子,眼神麻木。
“这......”
王栓子咽了口唾沫,
“南宁怎么变成这样了?”
石午阳没说话,径直往忠贞营的驻地赶去。
路上随处可见丢弃的辎重、翻倒的马车,甚至还有几具无人收殓的尸体,散发着腐臭。
高一功的临时驻地设在城西一处大户人家的宅院里。
宅门前的石狮子缺了半个脑袋,院墙上爬满了枯藤。
石午阳刚跨进院门,就听见高一功沙哑的声音从正堂传来:“石兄弟,你总算来了。”
堂内光线昏暗,高一功独自坐在太师椅上,身上的铠甲沾满血污,脸上的胡茬乱糟糟的,眼窝深陷,像是几天没合眼。
“高大哥!”
石午阳大步上前,
“皇上呢?南宁府怎么变成这样?”
高一功苦笑一声,端起桌上的酒壶灌了一口,
酒水顺着下巴滴落,打湿了前襟。
他盯着石午阳,一字一顿道:
“可能广西......已经容不下你我了。”
石午阳瞳孔一缩:“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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