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军冲到一百五十步时,他猛地挥刀:“放!”
“砰砰砰!”
白烟腾起,冲在最前的绿营兵顿时倒下一片。
可这并没有影响后面的清军踩着同伴尸体继续冲锋,眨眼就冲到百步之内。
“弓弩手!”
王栓子嗓子都喊劈了,
“射那些推车的!”
箭雨倾泻而下,却收效甚微——
清军学乖了,攻城车四周都挂着湿牛皮,箭矢扎上去就滑开。
有个骁勇的白甲兵甚至单手举盾,顶着箭雨往前冲。
“老周!”
石午阳踹开一颗滚到脚边的炮弹,
“打那辆冲最快的攻城车!”
老周咬牙点燃引信。
“轰”的一声,炮弹歪歪斜斜地飞出,竟鬼使神差地正中目标——攻城车轰然炸裂,木屑夹杂着残肢飞上半空。
可没有足够的火炮,显然阻止不了清军的进攻脚步。
更多的攻城器械已抵近城墙,云梯的铁抓“咔嗒”一声搭上了垛口。
石午阳抽刀劈翻第一个露头的清兵,热辣辣的血溅了他一脸。
“滚油!快!”
城下,尼堪望着胶着的战况,疤脸上露出狞笑。
他转头对传令兵道:“告诉刘之源,可以动手了。”
谁也没注意到,一队黄甲八旗兵背着火药正悄悄绕向西城墙——
那里看似无人防守,实则埋着不少火药。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声春雷炸响,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
城下背着火药桶的黄甲八旗还没冲到墙根,引线就被雨水浸湿,冒着青烟熄灭了。
“天助大明!”
王栓子刚欢呼一声,就被石午阳踹了个趔趄:“别愣着!白甲兵上来了!”
果然,雨幕中数十架云梯已搭上城头。
披着三层重甲的白甲兵如铁塔般攀爬而上,弓箭射在他们身上就像挠痒痒,铅弹打在铁甲上迸出火星,却伤不了分毫。
“滚木!快!”
几个护国军合力推下丈余长的檑木。
沉重的圆木顺着云梯滚落,将一名白甲兵砸得脑浆迸裂。
可第二个白甲兵竟单手擎盾,硬生生扛住了下坠的檑木,反手一刀将推木的护国军劈下城墙。
“让开!”
石午阳抄起狼牙棒冲上前去。
包铁的棒头狠狠砸在那白甲兵肩甲上,“咔嚓”一声脆响,铁甲凹陷下去。
白甲兵吃痛跪地,又被补了一棒,天灵盖顿时如西瓜般碎裂。
雨越下越大,城头已经开始积水。
血水混着雨水在砖缝间流淌,踩上去滑腻不堪。
又有三个白甲兵跃上城垛,雪亮的腰刀舞得水泼不进。
几个护国军持腰刀围攻,却根本近不了身,就算劈上去也是毫发无损。
“结阵!”
石午阳嘶吼着带人冲来,
“六人一组!”
护国军迅速变阵。
三人持长矛抵住白甲兵胸膛,三人绕后——
一个抡斧头劈膝窝,一个使铁锤砸后心,最后一个专砍脖颈连接处的软甲。
“啊!”
一名白甲兵轰然倒地,铁甲砸在城砖上溅起水花。
他刚要挣扎,就被斧头劈开面甲,红的白的顿时糊了一地。
雨幕中,阿哈尼堪在远处望楼上看得真切。
他一把揪住刘之源的领子:“西墙的地道挖通没有?!”
“回主子,还差三十丈......”
“一帮狗奴才!”
阿哈尼堪一脚将他踹下望楼,
“传令收兵!”
城头上,石午阳抹了把脸上的血水。
……
暴雨如注,冲刷着城墙上未干的血迹。
石午阳踩着湿滑的城砖,检查每一处破损的垛口。
丰庆门这段城墙已经被轰得坑坑洼洼,有几处裂缝能伸进整个手掌。
“司令,这墙......”
老周蹲在裂痕边,往缝里灌了勺热桐油,滋滋作响,
“再齐射个几轮,怕是要塌。”
石午阳没吭声,望向城外——
清军营地的火光在雨幕中晕开,像一片猩红的鬼火。
阿哈尼堪这老狗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轮进攻只会更狠。
“拆民房。”他突然道,“用梁木撑住内侧。”
王栓子倒吸凉气:“可百姓们......”
\"总比城破后全死强。\"
石午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去跟吕和安说,拆一户补二两银子。”
民夫们很快扛着门板、房梁冒雨上城。
……
阿哈尼堪的牛皮大帐内炭火熊熊,烤得人浑身燥热。
八旗将领们大马金刀地坐在虎皮垫上,酒碗里的马奶酒晃得哗啦响。
这帮穷山恶水出来的浑人,仗打得越惨烈,反而越是兴奋。
“主子,明日定能破城!”
一个满脸横肉的甲喇额真拍案大笑,
“今儿个看得真切,南蛮子的城墙都裂成龟壳了!”
“就是!”
另一个镶黄旗参领啃着羊腿,油光满面,
“今日要不是那场雨,早他娘杀进去了!”
军帐内哄笑一片,只有两个绿营将领缩在角落,捧着茶碗不敢吭声——
他们的人今天死了大半,可没脸跟着乐。
阿哈尼堪摸着脸上的疤,阴鸷的目光扫过众人,正要开口……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
探马浑身湿透地冲进来,跪地时还在滴水:“主子!粮队......粮队在油麻坳遇袭!”
酒碗砸在地上的脆响格外刺耳。
阿哈尼堪脸上的横肉抽了抽,突然暴起一脚踹翻炭盆:“闭嘴!”
火星四溅中,他揪住探马的领子,
“知道了……出去敢泄露半句,老子活剥了你!”
待探马连滚带爬退下,阿哈尼堪转向刘之源,声音压得极低:“还剩多少?”
刘之源额头冒汗:“营中的粮......只够一天了。火药受潮,红衣炮最多齐射两次......”
大帐内一片死寂。
那个刚才还大笑的甲喇额真,此刻正偷偷把啃剩的羊腿往袖子里藏。
阿哈尼堪突然笑了,笑得众人毛骨悚然:“传令——”
他猛地拍案,“各门兵马全调来这北城!明日卯时总攻!”
“主子,那粮草......”
\"破城自有粮!\"
阿哈尼堪的疤脸在火光中狰狞如鬼,
“若明日不克......”
他顿了顿,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回撤湘潭。”
两个绿营将领对视一眼——
他们可太懂这话的意思了。
八旗兵能撤,绿营的怕是得留下来断后......
帐外雨声渐歇,一轮血月从云缝中露出。
阿哈尼堪掀帘而出,望着远处黑黝黝的城墙,突然想起城头那面猎猎作响的红旗。
“备马。”
他阴森森地对戈什哈道,“本王要亲自到这城下去逛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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