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长长吁了一口气。老御医迅速用烈酒冲洗伤口,敷上特制的拔毒生肌药膏,动作麻利地进行包扎。萧珩的身体在拔箭的剧痛刺激下猛地一颤,闷哼一声,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有些涣散,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痛楚,但当他模糊的视线捕捉到床前那抹熟悉的绯色身影时,瞳孔骤然聚焦!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瞬间掠过——震惊、疑惑、担忧,还有一丝…深藏的安心?
“你…怎么回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气息微弱,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和一丝不赞同,“这里…危险…”
“我的夫君在这里,生死未卜,我不来,去哪里?”沈清璃俯下身,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强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萧珩,你给我听着,你欠我的还没还清,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
萧珩怔怔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双因担忧和愤怒而格外明亮的眼眸,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一股暖流,夹杂着剧痛,冲撞着他冰冷的心房。
“王爷!药!药来了!” 房门被猛地撞开,小翠几乎是飞扑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玉盒,盒盖打开,里面躺着几株叶片如星辰般闪烁七点银芒的奇异小草,散发着清冽的异香!他浑身浴血,显然一路经历了恶战,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老御医大喜:“快!快取两株捣碎,一半内服,一半外敷伤口!其余的立刻熬煮药汤!” 整个房间再次忙碌起来,但气氛却因这救命灵草的出现而陡然多了几分希望。
沈清璃退开几步,将位置让给御医。她看着莫寒,沉声问:“路上遇到拦截了?”
“是!”莫寒眼中杀机毕露,“刚出城不到二十里,就遭遇了三波伏杀!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用的是军中制式劲弩!属下拼死才突围出来!折了…折了六个兄弟!” 他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
军中制式劲弩!沈清璃的眼神瞬间冰封!这已不仅仅是郭党或者沈家的手段了!这是有人动用了隐藏在军中的力量!獠牙,已经彻底露出来了!目标不仅是萧珩,更是要掐断他最后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王府外院管家神色惊慌地跑了进来:“王妃!不好了!京兆尹刘大人带着大批衙役,还有…还有巡防营的人!堵在府门外!说是…说是奉旨查案!要进府搜查刺客同党!”
奉旨查案?搜查王府?!
在这个当口?!
沈清璃眼中的怒火瞬间转化为冰冷的寒芒!好一招连环杀!刺杀不成,便以搜查为名,强闯王府!既能干扰救治,又能借机搜查甚至栽赃!甚至可能…直接对重伤的萧珩下手!
“奉谁的旨?”沈清璃的声音冷得像冰渣。
“说是…是郭相的手令!盖着中书门下的大印!”管家声音发颤。郭相,郭子敬之父,当朝宰相!这是郭党最高层直接出手了!
“好!很好!”沈清璃怒极反笑,那笑容却比寒冬更冷冽。她转身,目光扫过床上气息微弱却眼神锐利的萧珩,扫过满身浴血、杀气腾腾的莫寒,扫过神色凝重、正在全力施救的御医。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房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和掌控全局的威严:
“莫寒!”
“属下在!”
“带上你手下还能战的人!守住这主院!守住王爷的卧房!没有我的命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放进来!敢擅闯者——”沈清璃一字一顿,字字染血,“杀、无、赦!”
“是!”莫寒轰然应诺,眼中爆发出决死的凶光!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寒光凛冽!“黑云卫!跟我守住院门!擅闯者,死!”
“御医!”沈清璃看向几位御医,“王爷的命,就托付给诸位了!王府所有资源,任尔等调用!务必保住王爷!若有人敢进来打扰…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她的话语中带着无形的压力。
几位御医心头一凛,肃然点头:“老臣等必竭尽全力!”
安排完毕,沈清璃最后看了一眼床上正被灌下药汁的萧珩。他的目光穿过御医的肩膀,牢牢锁在她身上,带着深沉的担忧和无声的嘱托。
沈清璃对他微微颔首,眼神交汇间,传递着无需言语的信任和决心。随即,她猛地转身,绯色的身影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朝着府门外那山雨欲来的风暴中心,大步走去!
“小翠!拿上王爷的蟒袍玉带和王印!”
“开中门!”
“本王妃倒要看看,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在靖王府头上动土!”
靖王府那两扇象征着亲王威严的朱漆铜钉大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轰然洞开!
门外,火把通明,亮如白昼。数百名盔甲鲜明的巡防营士兵手持长枪弓弩,列成森严的阵势,将王府大门围得水泄不通,杀气腾腾。京兆尹刘大人穿着官袍,站在士兵前方,脸色发白,额头全是冷汗,眼神躲闪,显然是被硬推出来的。
他旁边,站着一个身着深紫官服、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中年官员,正是郭子敬的心腹,户部郎中郭槐!他手持一卷盖着中书门下大印的文书,神情倨傲,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大门开启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当看到当先走出的并非预想中的王府管事或侍卫统领,而是一身王妃正装、头戴九翟冠、面罩寒霜的沈清璃时,郭槐和刘大人明显都愣了一下。
沈清璃在门槛内站定,并未踏出大门。她身姿挺拔如青松,目光如电,冷冷地扫过门外黑压压的士兵和官员。小翠手捧一个覆盖着明黄锦缎的托盘紧随其后,锦缎下隐约可见蟒袍玉带的轮廓和王印的棱角。
“深更半夜,甲兵围府,京兆尹,郭郎中,”沈清璃的声音清越冷冽,穿透了夜色的寂静,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尔等意欲何为?是想造反吗?” 一句“造反”,如同惊雷炸响!
刘大人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嘴唇哆嗦着:“王…王妃息怒!下官…下官奉…奉命…”
“奉命?”沈清璃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目光如刀锋般刺向郭槐,“奉谁的命?查什么案?可有圣旨?拿出来!”
郭槐被沈清璃的气势所慑,心头也是一凛,但想到背后的靠山和今日的目的,强行稳住心神,举起手中的文书,声音刻意拔高,带着官腔:“靖王妃!下官奉中书门下郭相钧令!有刺客于光天化日之下刺杀靖王殿下,凶徒虽已伏诛,但恐有同党隐匿!为保京畿安宁,捉拿余孽,特令京兆府协同巡防营,搜查可疑之处!此乃相府手令,盖有中书门下大印!还请王妃行个方便,莫要阻挠公务!” 他将“相府手令”和“公务”二字咬得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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