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竹带着畅音阁的登记簿快马赶回。翻开昨夜雅座记录,在“江鹤汀”的签名处,赫然是一个笔迹略显潦草、结构与江鹤汀本人方才签字时那份清隽工整笔迹截然不同的名字!询问掌柜得知,昨夜亥时,确有一位戴着帷帽、自称“江鹤汀”的女子前来听戏,但身形似乎比眼前的江小姐略丰腴,且全程未摘帷帽,声音也刻意压低。那女子签完名后便匆匆进入雅座,散场时也混在人群中很快离去,并未与邻座过多交谈。
铁证如山!
梁铮将登记簿、断笛粉末分析结果、被篡改的路线图,以及四块笔迹不同的“鹤”字白绢,一一摆在江鹤汀面前。他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声音冰冷,穿透人心:
“江鹤汀,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漕运司‘鹤鸣’计划的幕后智囊?戏楼有人替你顶名,制造不在场证明。你袖带硝石粉,身佩漕运司暗纹玉佩,绝非寻常表妹。断笛上的硝石粉掺有朱砂,而你袖口的没有,证明断笛是你故意留在现场,试图嫁祸他人,甚至伪装成受害者!玉笛内的路线图被水洇改过,你想误导我们沉船点就是私货点?沉船是为了销毁你们私贩军粮的证据吧?那三名被钉死的,是你们内部想退出或告密的同伙?王顺这个小吏,是发现了你们的秘密,被灭口?”
江鹤汀静静听着,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她清冷如月的面具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疲惫、讥诮和一丝释然的复杂神情。
她没有否认,反而轻轻笑了起来,笑声如同碎玉,带着无尽的凉意。
“梁大人…果然名不虚传。” 她停止了无谓的辩解,声音恢复了平静,却透着一股洞悉世事的苍凉,“不错,我是‘鹤鸣’的人。沉船,是不得已。‘永丰号’上夹带的,不止是军粮,还有一批要命的火器图纸。风声走漏,朝廷盯得紧,只能连船带货,一并沉入河底,永绝后患。” 她的目光扫过那四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至于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还妄想抽身?或者待价而沽?‘鹤鸣’的规矩,叛离者当受‘钉刑’,以儆效尤。口塞‘鹤’绢,是让他们记住,死也是为‘鹤’而死。”
她看向梁铮,眼神锐利:“我假扮表妹接近,一是想确认沉船是否彻底,二是想取回暗格中那半枚虎符。那东西,可以调动一支不该存在的私兵。可惜,还是被大人先一步发现了。”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关键证据呢?” 元元忍不住追问,她想用现代法证思维给这案子钉上最后一颗钉,“你袖口的硝石粉成分,与沉船爆炸点提取的火药残留,经我初步比对,硝石纯度、硫磺比例完全一致!这就是你参与爆破沉船的铁证!” 她举起两个小瓷碟,里面残留的混合试剂呈现出几乎相同的颜色变化。
梁铮则拿起那放在沉船尸体口中的白绢,走到旁边一个积水的浅洼处,将白绢一角浸入水中。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原本只有金线绣“鹤”的白绢上,在浸水处,竟缓缓显现出两个暗红色的字迹——“廿三”!
“这‘鹤’字白绢,不仅是标记,更是密码!” 梁铮的声音如同惊雷,“遇水显形,‘廿三’!指的是你们每月廿三,利用漕船夹带私货的交易时间吧?” 他目光如电,射向江鹤汀,“而你们在漕运司内部的保护伞,代号‘鹤’,正是漕运司司长本人!他书房里那幅御赐的‘鹤寿图’,就是最好的掩护!”
江鹤汀的瞳孔猛地收缩!她最后的底牌,也被对方掀开了!她看着梁铮和元元,看着他们手中确凿的证据,终于彻底放弃了抵抗,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带下去!” 梁铮挥手。衙役上前,给江鹤汀戴上枷锁。
在被押走经过元元身边时,江鹤汀的脚步微微一顿。她侧过头,看向这个曾让她有一瞬间觉得与众不同的女子,脸上竟浮现出一个极其浅淡、带着一丝复杂意味的笑容。那笑容里有自嘲,有惋惜,或许…还有一丝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歉意?
“梁夫人…心思敏锐…可惜…” 她低低说了一句,声音几不可闻,随即被衙役推搡着带走。
元元怔怔地看着江鹤汀被押走的背影,那个清冷疏离、曾与她讨论“鹤”字笔锋的女子形象,与眼前这个策划灭口、私贩军火的冷酷智囊重叠在一起,让她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她喃喃自语:“原来…她那些看似不经意的‘提点’,那些关于笔锋的分析…都是在…误导我们?都是在…试探?”
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头。梁铮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边,递过一方干净的手帕。
“人心如渊,深不可测。”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不是所有的‘善意’都发自真心,面具之下,可能是剧毒。这世道,比你看过的任何案卷都复杂。” 他看着元元有些迷茫和受伤的眼睛,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但也不必因此,便不再信任何人。真伪需辨,人心…亦需时间。”
元元接过手帕,紧紧攥在手心。指尖传来棉布的柔软触感,仿佛带着一丝安定人心的力量。她抬起头,迎上梁铮深邃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洞悉,有告诫,却也有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她用力点了点头,心中的迷茫并未完全散去,但一种想要变得更强大、更清醒的决心,却悄然滋生。
“噗!” 一股油炸花生米的香气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皮卡丘举着一块沾满泥巴、看起来像是玉佩碎片的东西,兴冲冲地蹦到元元面前: “哇哩咧!阿妹!我帮你查了江鹤汀的底细哦!金劲爆(超劲爆)!”他小眼睛闪着八卦的光芒,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她小时候可皮了!八岁那年偷过隔壁王大爷家下蛋的老母鸡,被王大爷拿着扫把追了三条街!十岁还在学堂先生的茶壶里放巴豆,害得先生拉肚子三天没上课!还有啊…” “闭嘴!皮卡丘!”元元又羞又恼,刚才那点沉重情绪被这货搅得烟消云散,一把捂住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查案呢!谁要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还有,你这‘证物’又是从哪个泥坑里刨出来的?” 她嫌弃地看着他手里那块脏兮兮的“玉佩”。
皮卡丘挣扎着掰开她的手,委屈巴巴:“这系证物!孟将军丢的!我金辛苦(很辛苦)从河底捞上来的!”
梁铮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再看看元元被气得通红却生机勃勃的脸,连日来的紧绷和案情的沉重仿佛也消散了不少。他难得地没有板着脸,反而唇角微扬,勾勒出一个极其浅淡、却真实无比的笑意,低声说了一句:
“倒还挺能干。” 语气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调侃和…纵容。
夕阳的余晖洒在波光粼粼的漕河上,将芦苇荡染成一片金红。
沉船案的真相虽已浮出水面,但“鹤鸣”组织的余党、那半枚虎符背后的私兵、以及漕运司内部更深的黑暗,仍如这暮色中的阴影,等待着被彻底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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