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追踪后的第二日,天色一直阴沉着,到了傍晚,终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秋雨。雨丝细密,敲打着庭院中的芭蕉和窗棂,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给本就心事重重的梁府更添了几分清冷与压抑。
书房内烛火通明,将窗外无边的夜色隔绝在外,却也映照出室内两人眉宇间的疲惫与凝重。桌案上,摊开着关于凝香斋的监视记录、那包诡异的泥渍样本,以及皮卡丘那盏依旧偶尔嗡鸣一下的引魂灯。
又一次针对后续行动的详细讨论暂告一段落。 计划已大致拟定,但风险与变数依旧像窗外沉沉的夜色,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元元揉了揉因长时间专注而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轻轻呼出一口气。连续的高强度脑力劳动和紧绷的神经,让她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穿越至今,她一直如同走在钢丝上,步步为营,既要适应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和身份,又要应对来自内宅外朝、甚至幽冥世界的明枪暗箭。有时夜深人静,她也会感到一丝茫然和孤独,那种与整个世界的疏离感,唯有在看着顺利天真无邪的睡颜时,才能得到些许慰藉。
一件温暖厚重的事物悄然落在她的肩上,打断了她的出神。是那件墨色的披风,带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皂角清香和残留的体温。
元元微微一怔,抬起头。梁铮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边,正低头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幽深,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关切,有欣赏,有担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夜寒雨冷,当心着凉。”他的声音比平日更低沉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站着,仿佛递过披风只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举动。
一股暖意不仅驱散了肩头的寒意,更仿佛一丝温热的溪流,悄然注入元元的心田,熨帖了那份无人可言的孤独与疲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披风上属于他的气息和温度,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谢谢…”她轻声说道,声音有些微涩。她拢紧了披风,指尖划过柔软的内衬,仿佛能触摸到那份沉默之下的关怀。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静谧。窗外的雨声似乎成了唯一的背景音,烛火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元元能看清他眼底映出的小小烛光,以及自己有些无措的倒影。
梁铮的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落在她因疲惫而微微泛青的眼睑下。他知道她的聪慧与坚韧,知道她以惊人的速度适应了一切,并成为了他不可或缺的臂助。但此刻,褪去那份破案的锐利,她看起来如此纤细,带着一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却又格外引人怜惜的脆弱感。
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抬起,为她拂去鬓角那一缕不听话的碎发。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他惯有的克制。
然而,指尖终究只是在身侧微微蜷缩了一下,便克制地停住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强敌环伺,危机四伏,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不能,也不该在此刻让任何私人情感扰乱了心神,甚至将她置于更显眼的危险之地。
他缓缓移开目光,转向窗外漆黑的雨夜,喉结滚动,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只是略微低沉:“时辰不早了,雨势渐大。你…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需从长计议。”
那未竟的动作,那克制的关怀,比直白的言语更令人心弦微颤。
元元心中那丝细微的失落很快被一种更深的理解所取代。她明白他的顾虑,他的责任,以及这份克制背后所蕴含的尊重与保护。她并非这个时代依附夫君而生的女子,她是他的搭档,是与他并肩作战的盟友。
“好。”她站起身,语气平静而自然,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微妙从未发生,“你也别熬太晚。”她将披风脱下,递还给他,指尖不经意再次相触,两人都迅速而不动声色地收回。
她转身走向门口,身影消失在门廊的雨幕中。梁铮站在原地,手中握着那件犹带她余温的披风,久久未动。窗外的雨声,仿佛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
躲在角落假装自己是个摆件的皮卡丘,悄悄睁开一只眼,撇了撇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闽南语嘀咕道:“唉呦,两个傲娇鬼啦,看得老子急死啦!喜欢就上啊!真是比抓恶鬼还累心…”说完又赶紧闭上眼睛继续装死。
夜雨微凉,情愫却在无声处悄然滋长,如同深埋的种子,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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