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恺的证词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波澜久久难以平息。室内一时间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烛火摇曳的微响。
梁铮率先从沉重的情绪中抽离,恢复了大理寺卿的冷峻与条理。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沉声部署:
“彦臻,”他看向赵彦臻,“你今夜先回小赵府。芙蕖和孩子们还在等你,此刻你更需稳住后方,切勿让你母亲吴氏那边察觉异常,徒生事端。后续有任何进展,我会让毛竹专门去寻你联络,你万不可自行其是。”他的考虑周全,既保护了赵彦臻,也避免了打草惊蛇。
赵彦臻深知其中利害,虽心系案情,仍郑重应下:“我明白,一切听凭梁大人安排。”
梁铮随即转向一直静立一旁、气息沉静的徐氏丫鬟,语气缓和却依旧郑重:“今夜之事,关乎重大。劳烦姑娘务必原原本本转告徐夫人,让她知晓眼下情势。徐夫人的深明大义,梁某与内子感激不尽。”
那丫鬟并不多言,只利落地抱拳一礼,声音清晰低稳:“大人放心,奴婢定一字不差带到。”话音未落,她身影微动,已如一片轻羽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门外夜色之中,其身法之迅捷轻盈,再度让元元暗自咋舌,心道皇后娘娘身边出来的人,果然非同凡响,也更添了几分对徐定欣的信心。
安排已定,梁铮这才看向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惊惶未定的赵彦茹。经历了这一晚的冲击,这位往日骄纵鲜活的世家小姐,此刻如同受惊的小兔,透着股脆弱。
元元心下不忍,柔声道:“彦茹,今晚吓坏了吧?我让厨房温了碗安神汤,你喝了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也等明日精神好了再说。”说着,便让扁豆端来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淡淡甜香的汤羹。
赵彦茹接过汤碗,指尖还有些发颤,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汤水似乎稍稍驱散了体内的寒意与恐惧。在元元和丫鬟的搀扶下,她躺到客房的床榻上,身心俱疲之下,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眼皮渐渐沉重,不多时便沉沉睡去,暂时逃离了这令人窒息的重重迷雾。
夜深人静,元元与梁铮回到自己的卧房。烛火被捻得只剩豆大一点,朦胧地勾勒出房间的轮廓。两人并排躺在床榻上,一时无话,白日里的惊心动魄和夜晚的沉重真相,让空气都显得有些滞重。
“今日…可真够累的,”元元望着帐顶模糊的绣纹,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脑子像是被塞满了,转都转不动了。”她翻了个身,面向梁铮的方向,“可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怎么都想不通——吴耀祖,他为什么非要假死不可?就算罪行暴露,吴家势大,难道还保不住他?闹一出假死,岂不是更惹人怀疑?”
梁铮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昏暗的帐顶,沉吟片刻,低声道:“我推测,此事关键,或许在赵相。”
“赵相?”元元疑惑。
“嗯。”梁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赵相为人,虽有权衡,但大节不亏,尤重清誉。若他当真察觉了吴耀祖所做下的那些骇人听闻的罪行,以他的性子,最初的反应,极可能是要大义灭亲,将此事捅破天去。”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但吴氏……她身处其间,一边是血脉相连的娘家侄子,一边是夫家的声誉地位乃至夫君的仕途,她必定极力周旋转圜。最终的结果,恐怕就是双方妥协下的‘权益之计’——让吴耀祖‘死’。如此,对赵相而言,罪魁祸首‘已死’,既全了法理上的交代,也勉强保全了赵吴两家的体面,未让丑闻彻底爆发;对吴家而言,保住了一条血脉,也免了即刻的倾覆之灾。赵相此后与吴氏心生隔阂,或许也源于此,他心中那关,未必真能过去。”
元元听得怔忡,喃喃道:“竟是如此…好一盘纠结的棋…”她默然片刻,又想起另一关键,“那…珠恺师傅提到的那个‘羽宅’呢?吴耀祖假死了,那地方呢?总不能也跟着凭空消失了吧?那么大一个宅子,曾经拘禁过那么多人…”
梁铮叹了口气:“即便羽宅还在,如今也必然看守严密,或者早已改头换面。我们无人证物证,贸然去查,只会打草惊蛇。吴家经营多年,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可是…总得想办法找到证据才行啊…”元元蹙紧眉头,盯着那跳动的微小烛火,仿佛想从那一星光芒中看出破局之法,“让我想一想…一定有什么办法…”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思索的困倦。烛火微微晃动,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
夜更深了,窗外万籁俱寂。 而头脑中的风暴,却刚刚开始酝酿。如何撬开那看似铁板一块的羽宅?元元的思绪,正悄然沉入一片未知的迷雾,试图捕捉那一丝可能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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