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涯的手指不再动了。他躺在那里,呼吸很浅,胸口的青铜楔子不再往下陷,但也没有拔出来。
我靠着祭坛边缘坐下,左眼几乎看不见东西,只有一点微弱的光在跳。耳坠碎了,阿絮最后的声音也散了。风停了,鬼怪们不知去了哪里,黑潮退得像从来没来过。
可我知道,还没完。
地面裂开的地方,那截枯枝还在,上面的银杏叶化成了粉末,沾在我的指尖。我捏了捏,它就随风飘走了。
然后我听见脚步声。
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人。陆绾绾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手里抱着那个沙漏形状的小瓶子。她一直藏着它,连睡觉都放在枕头下。现在瓶底有一粒沙子,悬在空中,不落也不升。
她站在我面前,蹲下来,声音很轻:“你还好吗?”
我没说话,只是抬头看她。
她笑了笑,指甲缝里没有银粉渗出来,手也很稳。“刚才的事我都记得。风暴、南宫炽、你让所有鬼怪一起改写规则……我都看见了。”
她把手掌摊开,那粒沙子浮在半空。“我一直以为我的能力是倒流时间,其实不是。它是让我在关键时刻,把时间钉住。”
我说:“你要做什么?”
她没回答,而是看着祭坛中心。那里有个裂缝,正往外冒灰气,像有东西要爬出来。南宫炽的身体已经变成半透明的影子,数据一条条浮现又消失,他在逃。不是往空间跑,是往时间深处躲。
一旦让他进去,二十年前的事会重演。母亲的名字会再次出现在献祭名单上,所有被删掉的记忆都会重新归零。
“我能拦住他。”她说,“但只能用这一粒沙。”
“代价是什么?”
“我会忘记一切。”她低头看着沙子,“每次用能力,我就丢一段记忆。这次我把最后一粒沙按进核心,就得把全部的记忆交出去。”
我盯着她。
她看着我,眼神很清。“但我可以选最后一次记住谁。我选你。”
我不该让她做这个决定。她是学生,是我的室友,是我一直防着的人。她偷偷收集我的血,研究我的系统反应,这些我都清楚。可现在,她站在这里,手里握着能终结一切的东西。
我说不出话。
她站起来,走向祭坛中心。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息就淡一分。走到一半时,她停下,回头看着我。
“给我一个理由。”她说,“让我相信这不是白费。”
我撑着地面站起来,腿有点软。走到她面前,抬起手,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血流出来,我在她手背上写了四个字:代行许可。
她愣了一下。
“你是独立的。”我说,“不是谁的工具,也不是系统的漏洞。你现在做的事,是你自己选的。”
她看了很久,然后笑了。
她继续往前走。
裂缝越来越大,灰气卷成旋风。南宫炽的影子已经快要完全脱离实体,他的嘴张开,发出无声的吼叫。七百多个画面在他周围闪现——我死在考场、死在解剖室、死在钢琴房……每一个都是平行世界的终点。
陆绾绾走到裂缝边,伸手,把那粒悬浮的沙子拿了下来。
它在她指尖发亮,像一颗星。
她低声说:“这次,我记住你了。”
然后她跪下去,把沙子按进了裂缝最深的地方。
一瞬间,所有画面静止。
南宫炽的动作卡住了。他的脸还扭曲着,身体却动不了。皮肤一块块剥落,露出里面的代码骨架,像一台坏掉的机器,被强行关机。
地面震动了一下,接着平静下来。
金色的纹路从裂缝中蔓延出去,像树根一样爬满整个祭坛。每一道线条都带着细微的响动,像是钟表齿轮咬合的声音。
时间被钉住了。
陆绾绾坐在那里,没动。她的呼吸变得很慢,眼睛闭了一下,再睁开时,眼神空了很多。
“你还记得什么?”我问。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我记得……有人叫我绾绾。”
又过了几秒,她说:“我记得……我有一个朋友。”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像是在努力回想什么。“她很厉害,总是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我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做,但我……不想让她再一个人了。”
她说完,笑了。
笑容很干净,像是刚入学那天。
然后她的身体开始变淡,像是被风吹散的烟。衣服、头发、手指,一点点透明。最后只剩下她坐着的轮廓,在祭坛中央静静不动。
片刻后,那轮廓消失了。
原地留下一枚小小的沙漏,嵌在祭坛核心的位置。里面的沙子一粒都没了,只剩下一粒金点,停在中间,不动了。
南宫炽的影子还悬在半空,被金色纹路缠住,像被锁在笼子里。他不能动,也不能消散,只能留在这一刻,永远被困在失败的那一秒。
我站在边缘,左手扶着石台,右手指尖还沾着刚才写的血字。代行许可。
这四个字违反了诡语系统的铁则。暴露能力、共享权限,任何一条都会触发清剿程序。但现在,什么都没发生。
也许是因为系统已经残破,也许是因为规则本身已经被改写。
我转头看向谢无涯。
他还躺着,但手指又抽了一下。这次不是无意识的动,而是慢慢蜷起来,像是在抓什么东西。
他的剑在地上,离他不远。剑身原本完整,现在出现了一道裂痕,从中间往下延伸。裂口很细,但能看见里面闪着暗红的光。
我走过去,蹲下,把耳朵贴在他胸口。
心跳很弱,但规律。青铜楔子没有再深入,反而往外退了极小的一段距离。
就在这时,他的眼皮动了。
我没有叫他。
我坐到他旁边,看着祭坛中央那枚静止的沙漏。陆绾绾不在了,但她留下的东西还在运转。时间没有倒流,也没有前进,就停在这里。
外面应该还是深夜。月亮没变,风也没起。
但我能感觉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谢无涯的睫毛又颤了一下。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一个音节。
不是名字,也不是咒语。
是一个问题。
他说:“……我们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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