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玥潼之间那看似修复的关系，像一层脆弱的糖壳，包裹着内里依旧汹涌的暗流。但在出发前往色达的前两天，她上班偷偷地溜出去为我准备了一大袋零食和出行用品，细致到甚至考虑了我们路上会遇到许多吃不惯的东西，甚至还给我们带了泡面以及瓜子等让我们可以打牙祭的东西。这份笨拙却实在的惦记，像冬日里呵出的一口暖气，短暂地熨帖了我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她原本也想同行，但想到已承诺杨鹏哥，且此行需仰仗他的人脉眼力，加之我们本就拮据的经济状况，最终，还是决定由我和杨鹏哥二人踏上这趟寻找前世法器的渺茫征程。
高铁站入口，人流熙攘。杨鹏哥早已等候在此，身旁立着两个简洁的行李箱，他本人依旧是一副沉稳干练的模样，只是眉宇间似乎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见到我，他点点头，没有过多寒暄，只一句：“东西带齐了？走吧。”
我们的计划是先乘高铁至安城，再租车自驾进入川藏线，最终抵达色达。杨鹏哥做事果然井井有条，刚下高铁，租车公司的人已等候在站外，手续迅速办妥。一辆看起来半新不旧的大众途铠交到了我们手中。
坐进副驾驶，强烈的疲惫感袭来。前一晚，无数问题像走马灯般在脑中盘旋：那法器究竟是何模样？会以何种形式出现？触碰时是否会引动天地异象？若异象发生，我该如何向毫不知情的杨鹏哥解释这超自然的一切？若是千里迢迢却一无所获，又当如何？这些问题沉甸甸地压着，几乎一夜未眠。
“鹏哥，我眯一会儿，辛苦你开一段。”我系好安全带，声音带着倦意。 “行，你睡吧。”杨鹏哥发动车子，引擎发出沉闷的声响。
然而，这辆租来的途铠，其性能之孱弱远超想象！驶出安城，刚进入盘山路段，弊端尽显。杨鹏哥几乎要将油门踩进发动机舱，那可怜的1.5L发动机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车速却艰难地徘徊在60公里以下。每一次爬坡都像老牛喘气，车身抖动，异响不断；过弯时轻飘飘的，缺乏抓地力，仿佛随时会失控翻下悬崖。
杨鹏哥紧握方向盘，额角渗出细汗，骂了句粗口：“这破车……租车公司真他妈坑人！” 我原本的睡意也被这惊险的车况驱散，苦笑道：“凑合开吧，鹏哥，小心点。”
一路提心吊胆，抵达康定时已是傍晚。高原的天空晚霞绚烂，但我们无暇欣赏。低估了淡季的游客量，几家像样的酒店早已客满。几经周折，才在一条背街小巷找到一家条件堪忧的宾馆。房间狭小潮湿，被褥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墙皮有些剥落。
我忍不住皱眉抱怨：“这地方能住人吗？” 杨鹏哥倒是看得开，一边放下行李一边说：“出门在外，将就一晚。康定就这样，明天到新都桥或者雅江，找个好点的。”他的沉稳稍稍安抚了我的焦躁。
放下行李，腹中饥饿难耐。我们找到一家看起来颇具当地特色的餐馆，点了一锅野生菌牦牛肉火锅。滚烫的汤底沸腾着，各种不知名的野山菌与大片牦牛肉在浓汤中翻滚，散发出一种混合着山野清香和浓郁奶香的独特气味，极大地刺激着味蕾。就着当地产的啤酒，我们大快朵颐，一路的疲惫和抱怨似乎也随着这顿热乎乎的饭菜消散了不少。酒精作用下，气氛变得轻松愉快，这是出发以来难得舒缓的时刻。
饭后，我们沿着折多河散步消食。河水湍急，轰鸣作响。我提议去逛逛附近的文玩店，虽知法器在色达的可能性更大，但仍存着万一的侥幸，或许能在这进藏第一站有所发现。
康定的文玩店大多售卖着针对游客的廉价工艺品。连续逛了几家，杨鹏哥只是摇头：“假的，都是机器做的，没意思。” 直到走进一家门面不起眼、却透着些老旧气息的店铺。
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藏族男人，正低头盘着珠子。见我们进来，抬头扫了一眼，目光在杨鹏哥手腕那串盘得油光锃亮、尺寸罕见的0.7凤眼菩提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老板，好东西啊！这串凤眼，难得！这一条下来，怕不是得十万块钱了吧，”老板主动开口，语气带着识货人的赞赏。
杨鹏哥笑了笑，与他攀谈起来。几句行话交流后，老板态度热络了许多，压低声音道：“外面都是给游客看的，好东西在里面，两位有兴趣看看？”
我们跟着他掀开帘子进入里间。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灯光柔和，博古架上陈列的物品虽不多，却件件透着古拙和岁月的气息。有厚重包浆的老牙制品（短毛），有色彩沉静的老蜜蜡，有雕刻繁复的藏银法器，甚至还有一些我无法辨认、却隐隐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物件。
老板如数家珍地介绍着，拿起一条小巧精致的象牙项链：“老东西，以前头人家的，一万。”价格令人咋舌。
我的目光却被一条躺在丝绒垫子上的断串所吸引。它由数十颗微微泛黄、质地润泽的扁珠串成，其间点缀着老蜜蜡、momo珊瑚、藏银隔片，三通是一颗雕刻着神秘纹路的象牙佛头，侧挂着一颗深红色的珊瑚和几颗不知名的老珠子。整条串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沧桑、圣洁与一丝幽冷的气息。
“鹏哥，这是？”我低声问。 杨鹏哥凑近仔细看了看，面色微微凝重，低声道：“嘎巴拉。藏传佛教的法器，据说是……用修行有成者的眉心骨或头盖骨磨制而成。这一条……颗数不足，但看配饰和包浆，有点年头了。”“像一般人还真镇不住这种邪门的玩意儿，怎么你怎么对这种东西有兴趣？”
嘎巴拉！我心念一动！陈玥潼违背天道誓言，已被劫气锁定，寻常护身法器恐怕效力不足。若能请到一条真正的、蕴含高僧愿力与灵魂契约的嘎巴拉，或许能凭借其遮蔽天机的特性，为她争得一线喘息之机！我甚至可以用秘法尝试沟通其上残留的灵性，以供奉换取庇护！甚至是将里面还未消散的灵魂进行提取，用它原本的生命法则以及原有的气运，对陈玥潼进行加持，让其供奉。对她来说可算是天大的好处！”
“老板，这条……请价多少？”我怀着期待问道。 老板伸出两根手指，又弯下一根：“不带这些老配饰，光珠子并且不带三通，七千五。”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个价格，远超我目前的承受能力。 杨鹏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对老板说：“我们再看看。听说里面（指藏区深处）这类东西更多些，成色更好？”
老板笑了笑，不置可否：“好东西哪里都少，看缘分。”“如果你在我这里找不到，恐怕你跑遍整个藏区都不会有什么好的收获。”
杨鹏哥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意思，让我沉住气，也对我小声地说，如果我真的想请一条真正的嘎巴拉，即使是小年份的一条下来也得过万，但是如果我真的想要他可以帮我垫钱。他的一句话就像一股暖流一样，涌入到了我的心里，他也知道我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好，我想要这些东西一定也有我的缘由，只是他不过问。我也默默的把这一份恩情记到了我的心里。
之后我们又逛了几家店，要么是假货，要么价格高昂，再无收获。带着些许遗憾，我们找了一家清静的酒吧，这里的酒吧说实话，真不如我们古城的热闹放的歌曲，也是一些人们听不懂的话，于是喝了点酒缓解高原反应带来的轻微头痛，便回到了那家简陋的宾馆。
或许是高原反应，或许是宾馆环境实在令人不适，又或许是心底对法器的渴望与焦虑交织，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时而是在无尽的经廊中寻找，时而是法器绽放光华却被黑暗吞噬，时而又是陈玥潼被那条灰黑锁链拖入深渊……
就在这半梦半醒、浑浑噩噩之间，枕边的手机突然尖锐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刺眼的光。
我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是一条微信消息。当我看清发送人和消息内容时，所有的睡意瞬间被炸得粉碎！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
这是陈玥潼向我发来的消息：“王翼！你知道我昨晚梦到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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