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皇城的朝局已稳如磐石。江辞端坐于龙椅之上时，眉宇间的青涩早已褪去，政令颁布流畅果决，朝臣们俯首帖耳，再无人敢轻视这位年轻的帝王。
谁都清楚，这背后是楚枫辞不动声色的保驾护航——那些曾蠢蠢欲动的旧势力，或被他以雷霆手段肃清，或被恩威并施收编，如今皆安安分分，朝堂之上再无杂音。
这日午后，楚枫辞正坐在偏殿的窗边看书，指尖捻着书页，阳光透过雕花木窗落在他肩头，静谧得像一幅画。
“枫辞！”
一声轻快的呼喊打破了宁静，江辞像阵风似的窜过来，没等楚枫辞抬头，就从背后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下巴搁在他颈窝处，带着几分帝王难得的耍赖意味：“别看书了，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楚枫辞无奈地合上书，脖颈被他蹭得有些痒：“陛下今日不处理奏折了？”
“奏折哪有你重要。”江辞收紧手臂，声音带着点撒娇的黏糊劲儿，“天天待在宫里都快闷坏了，我听说西街新开了家糖画铺，还有城东的杂耍班子特别热闹，你陪我去看看嘛。”
他难得露出这般孩子气的模样，楚枫辞心头一软，本想再说几句“君臣礼仪”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叹息般的应允：“好，不过得换身衣服，别让人认出来。”
江辞立刻欢呼一声，松开他转身就跑：“我马上去换！你等我啊！”
看着他雀跃的背影，楚枫辞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窗外的阳光正好，或许，偷半日闲暇，陪他去看人间烟火，也不错。
换了身寻常锦衣，两人并肩走在熙攘的街道上。
江辞像只挣脱了束缚的小兽，眼睛亮得惊人，一会儿指着糖画铺的凤凰啧啧称奇，一会儿被吹糖人的手艺吸引得挪不开脚，不多时就买了满满一怀吃食。
“这个糖糕你肯定爱吃，甜而不腻！”
“枫辞你看这个面人，像不像上次给你画的画像？”
江辞兴致勃勃地递过来，楚枫辞无奈地接过，怀里很快堆成了小山，油纸的香气混着街边小吃的热气，倒有了几分寻常人家的暖意。
他刚想叫住又要往风筝摊跑的江辞，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人群纷纷避让，一队人马停在了路中央，为首的马车装饰得颇为张扬。
车帘掀开，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袍的少年跳了下来，眉梢眼角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却生得十分俊朗。
他目光扫过人群，在落在楚枫辞身上时猛地顿住，那双原本带着几分散漫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此刻的楚枫辞没了在宫中时的疏离淡漠，阳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唇边还噙着一丝无奈的浅笑，周身那股温和松弛的气韵，像春日里融化的冰雪，干净又动人。
少年看得心头一跳，竟忘了周遭，径直朝楚枫辞走了过来。
江辞刚买了两串糖葫芦转身，见有人拦路，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刚要开口，就见那少年对着楚枫辞拱手，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轻佻：“这位公子看着眼生，在下慕容珩，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他的目光几乎黏在楚枫辞身上，从他抱着纸包的手指，到他温和的眉眼，毫不掩饰那份突如其来的心动，浑然没注意到旁边江辞瞬间沉下来的脸色。
楚枫辞怀里的吃食堆得太高，抬手不便，只能微微颔首：“萍水相逢，何必留名。”声音清淡，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
慕容珩却不肯罢休，往前凑了半步，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痞气更甚：“相逢即是缘，公子若是不嫌弃，前面有家茶楼雅致得很，容在下做东，喝杯茶认识认识？”
江辞咬了咬后槽牙，把手里的糖葫芦往楚枫辞怀里一塞，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慕容珩：“这位公子，我们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慕容珩这才懒洋洋地瞥了江辞一眼，见他年纪轻轻却带着股莫名的气势，撇了撇嘴，目光又绕回楚枫辞身上，像只盯上了猎物的小狼：“这位公子还没说话呢。”
江辞挡在楚枫辞身前的动作不算明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护崽意味。
他抬眼看向那少年，眼底掠过一丝被冒犯的冷意，只是碍于此刻的身份，没将帝王的威压全然露出来，只淡淡道：“他不喜吵闹，公子请自便。”
慕容珩却像没听见似的，视线依旧黏在楚枫辞身上。
方才楚枫辞说话时，唇角微扬的弧度柔和得像春风拂过湖面，连带着声音都染了几分温润，比他见过的所有大家闺秀都要动人。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是他出门前随手戴上的，此刻倒成了几分底气，往前又挪了半步，几乎要越过江辞：“公子看着面善，许是前辈子就认识呢？不若说个名字，日后也好有个念想。”
这话带着几分轻佻的试探，楚枫辞怀里的糖糕还在散发着甜香，他微微侧了侧身，避开对方过于灼热的目光，语气依旧平静：“萍水相逢，不必留名。”
还是那句话。
江辞却忍不了了。他从楚枫辞怀里抽出一只手，攥住对方的手腕往自己身后带，动作快得让慕容珩都愣了一下。楚枫辞连忙稳住手中的东西，无奈笑笑。
“说了他不想认识你，听不懂人话？”江辞的声音冷了几分，眉眼间那点伪装的温和彻底褪去，“让开。”
慕容珩这才正眼打量江辞。
眼前的少年看着年纪不大，身形清瘦，可那双眼睛里的锐气却藏不住，像出鞘的剑，冷飕飕地刮得人皮肤发紧。
他身后的随从见势不对，刚想上前，却被慕容珩抬手拦住了。
“脾气倒不小。”慕容珩挑了挑眉，视线又飘回楚枫辞身上，见对方被江辞护在身后，只露出半张侧脸，下颌线的弧度都透着温和，心头那点悸动又冒了出来，“我又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这位公子交个朋友。你紧张什么？”
他说着，竟往前凑了凑，试图绕过江辞看清楚枫辞的脸，眼神里的痴迷毫不掩饰。
楚枫辞怀里的面人被挤得晃了晃，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想开口解围，就见江辞猛地转过身，挡得更严实了。
“朋友？”江辞嗤笑一声，伸手把楚枫辞往自己身后又拉了拉，“他是我的人，你也配？”
这话一出，慕容珩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身后的随从们更是变了脸色，手都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敢这么跟他们少主说话的，这还是头一个。
楚枫辞轻轻拽了拽江辞的衣袖，示意他别冲动。他抬眼看向慕容珩，目光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只是那温和的底子还在，反而更添了几分距离感：“我们还有事，告辞。”
说罢，他拉着江辞就要绕开马车。慕容珩却没动，只是盯着楚枫辞被江辞牵着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不甘，还有点莫名的烦躁。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江辞回头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像淬了冰，竟让他下意识地没再阻拦。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慕容珩才摸着下巴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低声嘀咕：“长得真好……就是旁边那小子太碍事了。”
他身后的随从凑上来：“少主，要不去查查他们的底细？”
慕容珩摆摆手，舔了舔唇角，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不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京城就这么大，总有再遇上的时候。”
而另一边，江辞还在气鼓鼓地往前走，手却死死攥着楚枫辞的手腕，半点不肯松开。
楚枫辞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无奈地晃了晃怀里的糖画：“再走快些，糖画要化了。”
江辞这才放慢脚步，却还是闷闷地说：“那家伙眼神太讨厌了，跟饿狼似的。”
楚枫辞低头看了看被他攥红的手腕，眼底漾起一丝笑意：“不过是个陌生人，何必在意。”
“怎么能不在意？”江辞停下脚步，扭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委屈，还有点不易察觉的醋意，“他盯着你看了那么久，眼睛都快黏你身上了！”
楚枫辞被他气鼓鼓的样子逗笑了，抬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划过他的脸颊，带着微凉的触感：“那现在，我只看着你，好不好？”
江辞的脸“腾”地红了，别开视线，却悄悄把楚枫辞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声音闷闷的：“……那还差不多。”
阳光穿过人群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糖糕的甜香混着市井的喧嚣，倒比宫里的寂静多了几分鲜活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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