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忘敏锐地察觉到了季望安那一瞬间的异样，他顺着季望安刚才视线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一片被阳光照亮的、缠绕着藤蔓的木柱和空无一物的角落。
“怎么了？”凌忘问道。
季望安收回与暗处对视的目光，转向凌忘，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轻轻摇头，语气自然：“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旧事。”
就在这时，原本靠在门框上的季望康像是终于按捺不住，几步凑到了季望安的椅子旁，挨得极近，几乎要将脑袋靠到季望安的肩膀上。
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瞥了凌忘一眼，带着点不明显的不满和独占欲，然后便黏糊糊地看向季望安，小声抱怨：
“哥，你们要聊多久啊……”
季望安对他这近乎撒娇的举动似乎早已习惯，眼中带着纵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自己玩去，我和老朋友叙叙旧。”
季望康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退开了一些，却没走远，只是拖了把小板凳坐在不远处，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季望安和凌忘。
季望安不再理会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凌忘身上，开始与他低声交谈起来，内容似乎涉及记忆之屿的一些隐秘和当前的局势。
而角落里的楚枫辞，在经历了最初被发现的瞬间紧绷后，见季望安并没有戳穿他的意思，便也放松下来。
既然被发现了，他也懒得再完美隐匿，索性调整了一下姿态，让自己更舒服地倚靠在阴影与光斑的交界处，慵懒地“晒”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带着暖意的光斑。
眼瞳半阖着，目光却始终落在凌忘身上，听着他与季望安的对话。
于是，树屋内形成了奇特的景象：中央是低声交谈的凌忘与季望安，不远处是眼巴巴望着季望安、时不时瞪凌忘一眼的季望康，角落里则多了个悠闲“晒太阳”、目光却黏在凌忘身上的隐形醋坛子。
季望康瞪着凌忘，见对方完全无视自己，只顾着和哥哥说话，不由得鼓了鼓腮帮子，更加气闷。
楚枫辞则将季望康那点小心思看得分明，心里轻哼一声。
小屁孩，段位还是太低了。
谈话告一段落，季望安看着凌忘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温和地开口提议：“外面的风声想必很紧，你如今易容虽能瞒过一时，却非长久之计。若不嫌弃，不妨在我这里暂住些时日，避过这阵风头再说。”
凌忘眼眸微动，显然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此处确实隐蔽，季望安也曾是身份尊贵之人，与他相交多年，知根知底，比起在外面东躲西藏，这里无疑安全许多。
然而，他还没开口，旁边的季望康先不乐意了。
“哥！”
季望康立刻凑得更近，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到季望安身上，他扯着季望安的衣袖，琥珀色的眼睛里瞬间蒙上一层水汽，委屈巴巴地控诉，
“我们这里这么小……而且他来历不明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浓浓的依赖和不愿与人分享的独占欲。
季望安对他这副模样似乎毫无办法，眼中满是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季望康墨绿色的短发，声音放得极柔，像是在安抚一只闹脾气的小兽：“望康，听话。凌忘是我的老朋友，他现在遇到了困难，我们理应帮忙。”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不会住很久的。”
季望康被揉了头发，又听到哥哥温声软语的保证，虽然还是撅着嘴，但那股不情愿的劲儿明显消了下去，只是依旧紧紧挨着季望安坐着，用带着点小得意的眼神瞥了凌忘一眼。
凌忘对季望康这孩子气的举动视若无睹，他思考了片刻，觉得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于是对着季望安微微颔首：“那就……叨扰了。”
隐匿在角落的楚枫辞，看着凌忘如此干脆地答应了别人的收留，再想想当初自己把他“请”回深渊回廊时他那副宁死不从、冷若冰霜的样子，一股无名火混合着浓烈的酸意直冲头顶。
他忍不住冷哼出声，传音里都带着冰碴子：“呵，我留他，他百般不愿。别人留他，他倒是答应得爽快。”
系统空间里，正舔着糕点渣的夏安听到这酸气冲天的抱怨，没忍住，小声哔哔了一句大实话：“宿主……你那能叫‘留’吗？你那分明是强制爱开局好不好……”
楚枫辞：“……”
他被夏安这话噎得一时语塞，想要反驳，却发现……好像、似乎、大概……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当初见到凌忘，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生怕再次失去的恐慌，只想着把人牢牢锁在身边，确实手段……直接了点，粗暴了点。
但这能怪他吗？！他找了他那么久！
楚枫辞憋着一口气，看着那边已经起身，准备随季望安去安排住处的凌忘，红瞳里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更加不爽的冷哼。
强制爱就强制爱！
反正人是他的！
别人休想抢走！
*
凌忘随着季望安的指引，去了树屋里另一间收拾整洁的小客房休息，关上了房门。
屋内只剩下季望安、黏在他身边的季望康，以及……隐匿在角落的某位。
季望安目光转向楚枫辞所在的方位，温润的眉眼间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语气平和地开口：“看了这么久，戏也看够了吧？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季望康立刻警惕地瞪大眼睛，顺着哥哥的视线看去，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与戒备。
只见那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空气一阵细微的波动，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显现出来。
黑发红瞳，五官深邃俊美，只是此刻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带着点被人戳破行藏的不爽和一丝未散的醋意，使得他周身的气压显得有些低沉。
季望康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气息强大又有点吓人的黑发帅哥，下意识地往季望安身后缩了缩，小声问：
“哥，他是谁啊？”
季望安没有立刻回答弟弟的问题，而是仔细端详着楚枫辞的容貌，尤其是那双独特的红色眼瞳和眉宇间那份即便收敛也难掩的、属于深渊的慵懒与桀骜。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种带着追忆的恍然。
“原来是你……”
季望安的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
楚枫辞原本还绷着脸，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前国王，无论是作为快穿者还是深渊精灵的原主记忆里，都没有这号人物。
“你认识我？”
楚枫辞微微蹙眉，语气带着怀疑。
季望安看着他这副茫然的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那笑容里带着点长辈看晚辈的揶揄，慢悠悠地抛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何止认识……”他顿了顿，在楚枫辞愈发疑惑的目光中，缓声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楚枫辞：“……？？？”
眼睛骤然睁大，那张总是带着慵懒或强势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空白的、纯粹的懵逼表情。
抱……抱过他？！
什么时候的事？！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着楚枫辞那副像是被雷劈中的模样，季望安眼中的笑意更浓，而躲在他身后的季望康，也好奇地探出脑袋，打量着这个据说被哥哥抱过的、看起来很厉害的……“大宝宝”？
楚枫辞看着季望安那张温润俊雅、看起来顶多也就人类二十七八岁模样的脸，怎么也无法将他和“抱过自己”这种话联系起来。
他眉头拧得更紧，语气带着十足的不信：“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吧？”
没等季望安回答，系统空间里的夏安赶紧扒拉着光屏上的资料，及时传音科普：“宿主！精灵族的寿命足足有三百多年呢！季望安作为上一任国王，天赋异禀，今年也就一百二十三岁，在精灵里还算正值壮年，相当‘年轻’！”
夏安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调侃，精准补刀：“至于宿主你嘛……嘿嘿，深渊精灵原主今年刚满二十岁。换算一下，在季望安眼里，你就是个刚断奶没多久的小屁孩儿！”
楚枫辞：“……”
小、屁、孩？！
这三个字如同三支利箭，嗖嗖嗖地扎进了楚枫辞的心脏。
他那张俊脸瞬间黑了一半，眸子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憋屈。
他，楚枫辞，纵横无数小世界的快穿局精英，历经磨难寻回爱人的痴情种，在这个小世界的合法身份居然是个……小屁孩？！
这让他刚才那些酷坛子打翻、强势宣告主权的行为，瞬间蒙上了一种……中二少年无理取闹的既视感？
季望安看着楚枫辞那副仿佛吃了苍蝇般、精彩纷呈的脸色，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端起旁边桌上的花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语气带着长辈特有的、温和的调侃：
“现在……信了？”
楚枫辞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挽回颜面，却发现任何反驳在“一百二十三岁”和“二十岁”这悬殊的年龄差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憋着一口气，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脸色更加难看，周身的气压低得快要凝结出冰霜。
季望康躲在哥哥身后，看着这个刚才还气势吓人的黑发帅哥，此刻被哥哥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的。
楚枫辞狠狠瞪了那偷笑的绿毛小子一眼，心里把这坑爹的精灵寿命和原主年龄骂了八百遍。
这该死的世界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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