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如同一位吝啬的画家,恋恋不舍地收起了它那支饱蘸了金红颜料的画笔。
将黔西北的群山交由深邃的靛蓝与初升的星子去妆点。
天际的流云被染成了瑰丽的紫红色,如同天神打翻了调色盘,又似羞赧少女脸颊上飞起的红霞,壮丽中带着一丝凄婉的告别意味。
光线迅速衰弱,山林间的轮廓变得模糊而柔和,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青纱。
昼夜交替的这一刻,万物都沉浸在一种奇异的静谧之中,唯有七小河瀑布那不知疲倦的轰鸣,如同大地稳健而永恒的心跳,穿透愈发浓重的暮色,固执地宣告着自身的存在。
吊脚楼内,早已点亮了那盏老旧的白炽灯。灯泡因电压不稳而微微闪烁着,昏黄的光线在粗糙的原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被放大了的、如同皮影戏般的人影,无声地演绎着每个人内心焦灼与挣扎的戏剧。
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燃烧后淡淡的烟火气、山间夜晚特有的清冷湿气,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紧绷的张力。
苏景明结束了与上海家中的那通石破天惊的电话,将那只厚重的、外壳带着冰凉金属触感的卫星电话,轻轻放在八仙桌因岁月侵蚀而显得斑驳不平的桌面上。
那一声轻微的“叩”响,在骤然沉寂下来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一记定音锤,敲在了某种无形的壁垒之上。
家谱上那些模糊不清、字迹漫漶却意义确凿的记载——“禀赋异禀”、“感悟天地”、“纳气修仙”、“天山立道场”、“号飘渺宫”——
如同古老巫觋刻在龟甲兽骨上的谶语,彻底凿穿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基于现代科学理性的侥幸与怀疑。
仙缘非虚,血脉为证。一条截然不同、云雾缭绕却又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前路,已然在他脚下铺开,抉择迫在眉睫,不容回避。
他没有立刻去动那个静置在桌子中央、在昏黄灯光下流转着内敛而神秘暗紫色光泽的紫檀木盒——欧阳雪儿口中的“蕴神匣”。
也没有去看那枚触手冰凉、仿佛能冻结思绪的冰魄传音符。而是缓缓地站起身,竹制的椅架因为他身体重量的移动而发出了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吱呀”声,在这寂静里格外刺耳。
他踱步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
顿时,一股混合着瀑布水汽、草木清香和夜露寒意的山风扑面而来,让他因大量信息冲击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测仪,穿透朦胧的、仿佛流淌着墨蓝色汁液的夜色,先是精准地落在了厨房的方向。
透过那块不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莎玛纤细柔弱的身影正在里面忙碌。
她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洗净切好的、带着山野气息的翠绿野菜,放入那只厚重黑陶锅里翻滚着的、冒着细密气泡的白粥中。
昏黄的灯光从她头顶倾泻下来,勾勒出她柔美而带着异域风情的侧影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却无论如何也掩不住那份自欧阳雪儿那惊世骇俗的登场后,便如同附骨之疽般萦绕不去的、如同受惊小鹿落入猎人包围圈时的惶然无助。
她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轻,那么慢,仿佛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就会惊破这脆弱的平静,或者……惊动那个可能随时会带走了她全部希望的决定。
他的视线又微微偏移,如同舞台上追光灯的移动,落在了二楼徐一蔓房间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上。
那里灯火通明,光线的强度远超楼下这盏老旧的灯泡,显示出主人对光明的偏好和高效的作风。
隐约还能透过并未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看到她在窗前来回踱步的、纤秾合度的剪影。
她时而驻足,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快速滑动或点击,似乎在凝神审视着那些关乎“九洞天”项目成败的复杂数据和结构图纸。
时而又抱起双臂,微微侧头,陷入长时间的沉思。那冷静自持、仿佛永远智珠在握的外表下,此刻显然也正经历着认知被彻底颠覆后、内心深处掀起的惊涛骇浪。
理性与亲眼所见的超自然现象在进行着激烈的搏杀,未来路径的不可测性,像一团浓雾笼罩了她向来清晰明确的人生规划。
这两个女子,一个是他曾在心底承诺要为其撑起一片宁静天空的港湾,纯净如水,需要呵护;一个是他纵横商海、布局资本时不可或缺的犀利盟友与智慧大脑,坚韧如钢,值得信赖。
若他选择踏入那条云雾缭绕、吉凶未卜的仙途,她们,又将何去何从?是被留在原地,独自面对这骤然变得陌生而庞大的世界?还是……
一个念头,如同暗夜海面上骤然被闪电照亮的孤舟,清晰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骤然照亮了他纷乱的思绪——带她们一起去!
这个想法一经生出,便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汹涌的浪潮,迅速变得清晰、坚定,甚至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必然性。
对于莎玛而言,远离这个充斥着母亲无所不在的掌控欲、王室森严规矩和世俗权力纷扰的尘世。
前往一个连迪拜王室庞大情报网络和影响力都无法触及的、传说中的秘境,无疑是当下最好,甚至可能是唯一的庇护所。
那里或许有未知的风险,有截然不同的生存法则,但至少,能给她一片真正可以自由呼吸、无需伪装、不必担忧随时被带回黄金牢笼的天空。
那里没有“公主”的头衔,只有“莎玛”本身。
然而,徐一蔓……情况则复杂得多,棘手得多。
苏景明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徐一蔓那张清冷如玉、理智永远占据上风的面容。
她不是莎玛,她的根须深植于现代社会的商业土壤与家族责任之中,她的抱负、她的成就感、她存在的价值。
都与徐氏家族的兴衰荣辱、与她亲手参与构建并不断扩大的资本版图紧密相连。她是都市丛林中的猎豹,习惯了在规则明确的战场上搏杀。
更重要的是,她之前那场来势汹汹、几乎耗尽了所有心力与生机的大病。
如今也才将将康复不久,身体犹如刚刚经历过严冬摧残的草木,看似恢复了绿意,内里却依旧脆弱。
能否承受那传说中动辄闭关数年、餐风饮露、甚至可能伴随雷劫淬体的修炼之苦?而且,她的父母——
那位在商界沉浮数十年、将家族荣耀与实业根基看得比性命还重、刚刚重燃执掌“宏景证券”雄心的徐震天。
以及那位性格刚烈却不失江南女子温柔、将女儿视为心头肉、眼珠子,前番大病几乎熬干了眼泪、如今好不容易才盼得女儿康复展颜的姜薇薇。
他们会同意自己倾注了半生心血、寄予了无限厚望的唯一女儿,放弃眼前蒸蒸日上、触手可及的事业巅峰和安稳优渥的人生。
跟随一个男人(即便这个男人是苏景明)去追寻那虚无缥缈、听起来如同痴人说梦般的“仙缘”吗?
这绝非易事。
这几乎等同于要让徐一蔓和她背后盘根错节的徐家,进行一次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路径的彻底颠覆与决裂。
其难度,不亚于让他苏景明此刻立刻放弃“洞神资本”的所有布局。
但……苏景明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近乎冷酷的决然。他需要她们。
不仅仅是情感上的牵绊与不舍,更是一种源自直觉的、对未来的预判——在那条注定布满荆棘与未知的仙途上。
在应对飘渺宫内部可能存在的明争暗斗、势力倾轧时,在平衡仙凡两界可能产生的规则冲突、资源纠葛时。
莎玛那份源自本真的纯净与可能蕴含的、未被发掘的灵性,以及徐一蔓那历经商场锤炼的智慧、冷静与强大的统筹决断力,或许都将是他不可或缺的重要助力,甚至是关键时刻的破局之匙。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体内那属于决策者的果决血脉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权衡与顾虑。
他转身,步履沉稳而坚定,皮鞋踩在老旧地板上发出的“笃笃”声,在寂静中传出老远,先走向了那间弥漫着食物温暖气息的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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