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消失的黄毛影子
秋老虎发了狠似的赖在村头,把整个村子烤得像个大蒸笼。毒辣辣的阳光无孔不入,连院坝里的青石板都被晒得滚烫,赤脚踩上去,瞬间就能被烫得跳起来。李根生习惯了每天在这院坝里忙碌,可这几日,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直到今天,他才猛地意识到,院坝里那团晃来晃去的黄毛不见了。黄大狗,那只威风凛凛的中华田园犬,往常就像个小跟班,李根生走到哪,它就跟到哪。如今,没了它的身影,这院坝竟显得格外冷清。
李根生心急如焚,把晒谷场那堆金黄的玉米翻了个底朝天,仿佛黄大狗会藏在玉米堆里跟他捉迷藏似的。每翻一次,扬起的玉米灰尘呛得他直咳嗽,但他顾不上这些,满心满眼都是寻找黄大狗的急切。翻完玉米堆,他又沿着河边一路呼喊,嗓子都喊得冒烟了,声音也变得沙哑不堪,可回应他的只有潺潺的河水声和偶尔飞过的几声鸟鸣。
“根生,找啥呢?” 二大爷蹲在自家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杆上的铜锅被摩挲得油光水滑,泛着一层岁月沉淀的包浆。
李根生抹了把汗,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顺着草帽沿滴下的水珠,“啪嗒” 一声砸在青石板上,瞬间就被高温蒸发殆尽。“二大爷,我家黄大狗不见了,都三天了,往常最多天黑就回来。” 他忧心忡忡地望着村西头那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那是去丈母娘家的必经之路,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担忧,“您见着它没?”
二大爷吐出个烟圈,那烟圈缓缓上升,在炽热的空气中扭曲变形。他慢悠悠地说:“前天后晌,我瞅见个黄毛影子往河西走,八成是奔你丈母娘去了。” 说完,他磕了磕烟锅,烟灰簌簌落下,“那狗精着呢,知道你丈母娘总给它留肉骨头。”
李根生心里 “咯噔” 一下。丈母娘家在邻村,中间隔着三里地的河滩和一片阴森的乱坟岗。平时他骑摩托车都得二十分钟,黄大狗虽说认路,可从没单独走过这么远啊。想到这儿,他心急火燎地拔腿就往河西跑,脚下的土路扬起一阵尘土。
刚过石桥,就撞见了赶集回来的三婶。三婶挎着的竹篮晃悠着,里面的西红柿红得像燃烧的火焰,鲜嫩欲滴。
“根生,跑啥?” 三婶笑着问道,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
“三婶,我找我家黄大狗呢。” 李根生喘着粗气,焦急地说道。
“你家黄大狗啊,昨天在你丈母娘门口晒太阳呢,我看见它叼着块油饼子,跟你丈母娘亲得很。” 三婶乐呵呵地说。
悬着的心落了半截,可李根生却气不打一处来。这狗刚抱来时才巴掌大,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它养大,现在倒好,翅膀硬了敢自己走亲戚。他转身往家走,心里还在嘟囔着等见到黄大狗非得好好教训它一顿。
刚到院门口,就听见灶房传来一阵动静。他走进灶房,只见黄大狗正蹲在灶台边,尾巴欢快地扫得柴火垛沙沙响,嘴里还叼着块没吃完的腊肉,油汪汪的腊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你还知道回来!” 李根生扬起手要打,黄大狗却突然把腊肉往他脚边一放,前爪往地上一趴,舌头伸得老长,眼睛里水汪汪的,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那模样仿佛在说 “主人别生气,我知道错了”。这副无赖样让他想起小时候闯祸的自己,巴掌在半空停了停,终究还是放下了。
夜里吃饭时,黄大狗蹲在桌下,时不时用脑袋蹭李根生的裤腿,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呜咽声,像是在讨好主人。李根生夹了块排骨扔过去,看着狗狼吞虎咽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这畜生哪是跑丢了,分明是去丈母娘家打牙祭了。
第二节:外婆家的 “大外孙”
黄大狗第一次去丈母娘家,纯属意外。那年春天,阳光明媚,田野里的油菜花像一片金色的海洋,微风拂过,泛起层层波浪。李根生带着黄大狗走亲戚,一人一狗沿着乡间小路慢悠悠地走着。
刚到村口,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鹅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伸长脖子,“嘎嘎” 叫着朝他们冲过来。这大鹅浑身雪白,红冠子高高竖起,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要把他们赶出村子。李根生猝不及防,吓得连连后退。黄大狗见状,护主心切,“汪汪” 叫着冲上去,与大鹅斗了起来。
这一战,可谓是惊心动魄。黄大狗围着大鹅上蹿下跳,大鹅也不甘示弱,用它那坚硬的嘴巴和有力的翅膀奋力抵抗。一时间,狗叫声、鹅叫声交织在一起。等李根生好不容易扯开它们时,黄大狗的狗毛上沾满了鹅粪,脏兮兮的,嘴角还挂着几根鹅毛,模样狼狈极了。
丈母娘王秀莲在院门口看得直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狗通人性,比根生小时候还护家。” 她转身走进灶房,不一会儿,端出个青花碗,里面是香喷喷的骨头汤泡饭,上面还卧着块肥得流油的肥肉。“来,大外孙,补补。”
黄大狗大概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叫它 “大外孙”,愣了愣,像是在思考这称呼的含义。紧接着,它的尾巴摇得像个拨浪鼓,欢快地凑过去,吧唧吧唧吃得那叫一个香,还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从那以后,黄大狗就记住了这条路。有时李根生忙着下地干活,早饭没给它留够,一到傍晚,准保不见它的踪影。可第二天一早,它准会带着一身柴火味回来,肚子圆滚滚的,像个小皮球。
王秀莲对黄大狗那叫一个疼爱。她把黄大狗玩的破皮球洗得干干净净,晒在窗台上,阳光洒在皮球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做腊肉时,她特意留出最肥的一块,用麻绳吊在房梁上,等狗来了就蒸得烂烂的,那香味能飘出老远。甚至在柴房给它铺了层厚厚的稻草,下雨时就让它在那儿过夜,还怕它冷,又给它盖了条旧毛毯。
有回李根生接丈母娘来家住,黄大狗兴奋得不行,跟在三轮车后面撒欢地跑了一路。到了家,它先跳进灶房,把自己平时睡觉的草垫叼出来,恭恭敬敬地往王秀莲脚边一放,仿佛在说 “外婆,这是给您准备的休息地方”。然后又跑去院子里,费了好大劲叼来个大南瓜,用鼻子拱到她面前。
“你看你看,” 王秀莲笑得眼角堆起了褶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知道我爱吃南瓜,还特意找个最大的。” 她摸了摸黄大狗的脑袋,满眼都是疼爱,“比我那木头儿子强多了。”
李根生嘴上不服气,嘟囔着:“妈,我对您也挺好的呀。” 可心里却暖烘烘的。他发现黄大狗去丈母娘家越来越勤,有时甚至会住上两三天。每次去,王秀莲都会在晚饭时给他打电话:“你家大外孙又来了,带了只野兔子,今晚来吃饭不?”
那只野兔子至今是个谜。王秀莲说早上开门看见黄大狗蹲在门口,脚边放着只刚断气的野兔,皮毛都没乱,就像精心摆放的礼物。李根生猜是它在河滩捡的,可丈母娘坚信是狗特意猎来孝敬她的。
“你看这牙印,整整齐齐的,” 王秀莲指着兔脖子,言之凿凿地说,“准是黄大狗咬死的,知道我爱吃这口。” 她把兔肉炖了,特意给黄大狗留了个兔腿,“咱可不能亏待了懂事的孩子。”
第三节:七天 “失踪案”
玉米收完那天,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沉的,大片大片的乌云压得很低,仿佛要把整个村子吞噬。黄大狗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根生起初并未太过在意,以为它又跑去丈母娘家了。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黄大狗依旧没有回来。他开始慌了神,在村里四处寻找,逢人就问有没有见到他家的黄大狗。村里的每个角落他都找遍了,甚至连河滩边那片一人多高的芦苇荡都没放过,拨开芦苇,仔细搜寻,可除了偶尔惊起的几只水鸟,什么都没有。
第三天,他在乱坟岗看见几撮黄毛,心猛地一紧,吓得腿肚子转筋。这乱坟岗平日里就透着一股阴森之气,大白天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他望着那几撮黄毛,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可怕的画面,难道黄大狗遭遇了不测?
“根生,别是被狼叼走了吧?” 二大爷蹲在田埂上,烟锅敲得邦邦响,神情严肃地说,“前阵子张屠户说看见过野狗群,说不定把你家黄大狗给欺负了。”
李根生的心沉到了底,像坠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他心急火燎地往丈母娘家跑,一路上尘土飞扬。到了丈母娘家,却发现门紧锁着,一把大铁锁冷冰冰地挂在门上。向邻居打听才知道,王秀莲跟着小舅子去城里看病了。邻居还说没见着黄大狗,倒是有天夜里听见狗叫得凶,像是在跟谁打架,那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悚。
第四天头上,李根生急得满嘴燎泡,嘴唇干裂得像干涸的河床。他骑着那辆破旧的摩托车,跑遍了周边三个村子,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一条黄毛狗,脖子上有道疤(那是小时候跟邻居家黑狗打架留下的)。有人说在镇上见过,有人说往山里跑了,各种说法让他的心七上八下,像十五个吊桶打水 —— 七上八下。
“要不报警吧?” 媳妇抹着眼泪,手里还攥着黄大狗平时啃的骨头,那骨头被她握得紧紧的,仿佛这样就能把黄大狗留住,“虽说就是条土狗,可跟了咱五年了……”
李根生摇摇头。他知道警察哪会管一条狗的事,可除了报警,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他蹲在门槛上,望着黄大狗平时睡觉的草窝,那草窝还留着黄大狗的气息,可它的主人却不知去向。突然,他想起个事 —— 丈母娘昨天该从城里回来了。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手抖得厉害,费了好大劲才拨通了岳父的电话。
“喂,爸,” 李根生的声音发哑,透着无尽的疲惫与焦急,“我妈回来了吗?您见着黄大狗没?”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突然,爆发出岳父爽朗的笑声:“你说那黄毛狗啊?在这儿呢!” 老爷子的大嗓门震得听筒嗡嗡响,“从你妈走的那天起就在这儿守着,我给它吃的才肯进来,不然就蹲门口淋雨,那倔脾气跟你一模一样。”
李根生愣住了:“它…… 它怎么会去您那儿?” 岳父家在镇东头,离丈母娘家还有二里地,黄大狗从没去过啊。
“谁知道呢!” 岳父笑得更欢了,“昨天你妈一进门,它就扑上去蹭,跟多少年没见似的。现在正趴在灶门口,我炖的排骨,它啃得欢着呢!”
悬着的石头落了地,李根生却鼻子发酸。他想起黄大狗小时候得过场大病,病得奄奄一息,是丈母娘每天守在它身边,一勺一勺地往它嘴里灌药,守了三天三夜,眼睛都没合一下,才把它从死神手里抢回来。这狗大概是记着情,知道丈母娘去看病,特意跑去岳父家等着。
“爸,那您让它回来呗,我们都急坏了。”
“急啥?” 岳父在那头喊,“它在这儿享福呢!昨天你妈带回来的酱肘子,它吃了小半块……”
话没说完,突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狗叫,还有岳父的吆喝:“哎哎,你去哪儿?饭还没吃完呢!”
李根生心里咯噔一下:“爸,咋了?”
“这狗邪门了!” 岳父的声音透着惊奇,“我刚跟你说让它回家,它就站起来往外走,拦都拦不住……”
第四节:听懂人话的神犬
中午的太阳像个大火球,无情地炙烤着大地,院坝里的地面被晒得滚烫,仿佛能把一切都融化。李根生正蹲在灶台前煮面条,锅里的水 “咕噜咕噜” 地翻滚着,白色的水汽蒸腾而上。
突然,他听见院门口传来熟悉的狗刨门声,“哗啦哗啦”,那声音仿佛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焦急的心锁。他手一抖,面条掉了一地。他顾不上这些,箭一般冲出去。
只见黄大狗站在门口,浑身沾满了草籽,像穿了一件奇特的蓑衣。右前腿还缠着根布条,一瘸一拐的,看见他就摇尾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这几天的经历。
“你还知道回来!” 李根生冲过去,想踢它一脚,可脚到了半空又收回来,改成了轻轻摸摸它的脑袋。黄大狗的毛湿漉漉的,带着露水和泥土的味道,耳朵上还沾着片苍耳,狼狈极了。
媳妇从屋里跑出来,一把抱住黄大狗的脖子就哭:“你这死狗,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们快急死了!” 狗伸出舌头舔她的手,尾巴摇得更欢了,像是在安慰主人。
吃午饭时,黄大狗蹲在桌下,面前摆着个大碗,里面是香喷喷的肉汤泡饭加半块排骨。李根生边吃边给岳父打电话,想问问到底咋回事。
“说来也怪,” 岳父在那头说,“我接你电话时,黄大狗正趴在我脚边啃骨头。我对着话筒说‘黄大狗,你怎么还不回家?你主人急死了’,话音刚落,它就停下了。” 老爷子笑得直咳嗽,“它歪着头看我,好像听懂了似的,然后叼起地上的布条子(那是你妈给它包扎伤口的),头也不回就走了。”
李根生听得一愣一愣的。黄大狗的右前腿确实有伤,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的,伤口处还渗着血丝,丈母娘大概是怕它发炎,用布条给包扎了。可它怎么就能听懂人话,还知道顺着路回来?
“爸,它前腿咋伤的?”
“估计是在坟地跟野狗打架弄的,” 岳父说,“那天你妈不在家,它就守在门口,有野狗来捣乱,它就上去咬。我早上开门看见它瘸着腿,旁边躺着只野狗,早跑没影了。”
李根生看着脚边狼吞虎咽的黄大狗,突然想起去年冬天,丈母娘半夜突发心脏病,疼得在床上直打滚。是黄大狗察觉到不对劲,跑到邻居家,把邻居家的灯撞灭了(农村的灯绳都在门口)。邻居出来查看才发现丈母娘的情况,赶紧叫了救护车,这才救了丈母娘一命。
“这狗通人性啊。” 媳妇擦着眼泪说,“比有些人还懂事。”
下午,李根生带着黄大狗去兽医站换药。兽医老王检查伤口时啧啧称奇:“这伤口处理得挺专业啊,还知道用布条包扎,不是一般狗能享受到的待遇。”
黄大狗大概是听懂了表扬,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把老王掉在地上的听诊器都扫到了门外。老王直乐:“这狗成精了,知道我夸它呢。”
回家的路上,黄大狗突然挣脱绳子,往河滩的方向跑。李根生追上去,看见它正叼着个破皮球往回跑 —— 那是丈母娘给它买的玩具,上次去大概是忘在那儿了。
“你还惦记着你的球呢?” 李根生笑着骂了句,心里却暖暖的。这狗不光记着人的好,连自己的东西都记得清楚。
第五节:走亲戚的学问
黄大狗伤好后,走亲戚的频率更高了。有时李根生早上起来,习惯性地往狗窝里一看,发现空着,不用问,准是去丈母娘家了。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乡间小路上,黄大狗会踩着那金色的光芒回来,嘴里有时叼着根骨头,那骨头泛着诱人的油光;有时是片玉米叶,翠绿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给家里带的 “礼物”。
“这狗成精了,知道串亲戚得带伴手礼。” 二大爷蹲在墙根下,吧嗒着旱烟,看着黄大狗叼着个野鸡蛋从面前经过,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比你这当女婿的还懂事,你丈母娘没白疼它。” 二大爷的话让李根生一时语塞,他佯装嗔怒地瞪了二大爷一眼,“二大爷,您就别打趣我了,我对丈母娘也上心着呢。”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不得不承认,黄大狗在走亲戚这件事上,确实有着独特的 “智慧” 和真挚的情感。
有一回,李根生去丈母娘家,刚一进门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小舅子气鼓鼓地坐在堂屋,丈母娘王秀莲则在一旁抹着眼泪,看到李根生进来,王秀莲委屈地诉说着小舅子的不是。原来,小舅子觉得丈母娘偏心,把攒的钱都给了女儿(也就是李根生媳妇),心里越想越气,忍不住就跟丈母娘吵了起来。
李根生正想着如何劝解,只见黄大狗突然从角落里冲了出来,径直奔向小舅子放在桌角的烟盒。它一口叼住烟盒,扭头就往灶膛跑去,“噗通” 一声,烟盒被它丢进了熊熊燃烧的灶火中。小舅子先是一愣,紧接着哭笑不得,丈母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忘了哭泣。
“你看你看,” 王秀莲指着狗说道,“连狗都知道你这烟钱不该花!你整天抽烟,对身体不好,还浪费钱。” 小舅子被逗笑了,原本紧绷的脸瞬间松弛下来,别扭也随之烟消云散。一家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和睦,黄大狗则得意洋洋地摇着尾巴,在众人脚边蹭来蹭去。
秋收的时候,田野里一片金黄,饱满的花生在土里等待着人们的收获。王秀莲扛着锄头去地里收花生,黄大狗像个忠诚的小跟班,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到了地里,老太太在前面弯着腰,一锄头一锄头地刨着花生,黄大狗也没闲着,它学着老太太的样子,用爪子在土里扒拉着。你还别说,还真让它扒出了不少漏网的花生。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秀莲特意给黄大狗倒了半碗白酒。在农村,老人们常说狗喝了酒能驱虫。黄大狗先是嗅了嗅,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大概觉得味道还不错,竟一口一口地舔着喝了起来。喝完之后,它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直夸它是个聪明的家伙。
“这狗啊,比我那几个孙子还贴心。” 王秀莲一边摸着黄大狗的脑袋,一边感慨地说,“知道我一个人在家闷,常来看看我。” 黄大狗似乎听懂了老太太的话,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有天夜里,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李根生正睡在梦乡中,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狗叫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披衣出门查看。只见黄大狗站在院坝里,全身被雨水淋得湿透,毛紧紧地贴在身上,显得格外狼狈。但它却对着河西的方向狂叫不止,还时不时用爪子用力地扒着门,一副焦急万分的样子。
李根生心里 “咯噔” 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来不及多想,赶紧跑回屋里给丈母娘家打电话,电话 “嘟嘟” 地响了好几声,却没人接听。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顾不上这恶劣的天气,骑着摩托车就冲进了雨幕中。
一路上,狂风呼啸,雨水像子弹一样打在他的脸上,生疼生疼的。但李根生顾不上这些,心里只想着丈母娘会不会出什么事。终于,他赶到了丈母娘家,推开门,屋里漆黑一片,寂静得让人害怕。他摸索着打开灯,发现王秀莲正躺在炕上,脸色通红,浑身滚烫,像是发着高烧,手机也掉在了地上。
李根生心急如焚,他顾不上擦拭脸上的雨水,赶紧把王秀莲背起来,冲进雨中,将她放在摩托车后座上,飞速往医院赶去。一路上,黄大狗紧紧地跟在车后,在泥泞的道路上拼命奔跑,时不时发出焦急的叫声。到了医院,李根生忙着挂号、找医生,黄大狗则守在病房门口,一步都不肯离开。
在医院的这几天,黄大狗一直守在丈母娘的病床边,不吃不喝,眼神中满是担忧。直到丈母娘病情好转,它才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出院那天,阳光明媚,王秀莲抱着黄大狗的脖子,满是感激地说:“我的大外孙啊,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定就交代了。” 黄大狗舔着她的脸,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花,仿佛在回应着老太太的夸赞。
从那以后,黄大狗在村里彻底出了名。有人说它是神犬,能听懂人话,预知危险;有人说它是通了灵性,知道报恩。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对它称赞有加,时常有人拿些好吃的来逗它。
李根生却觉得,这狗哪有那么神,它不过是记着谁对它好,知道该去看看惦记的人罢了。就像那天,夕阳西下,余晖将大地染成了橙红色。黄大狗又摇着尾巴,踏上了去丈母娘家的路。李根生站在院门口望着,黄大狗那身黄毛在夕阳下闪闪发亮,走几步就回头看看,像是在说 “我走了啊,过两天回来”。
二大爷不知何时又蹲在了石碾子旁,吧嗒着旱烟,看着黄大狗远去的身影,把旱烟袋在石碾子上磕了磕,笑着说:“你看这狗,走亲戚比人还懂规矩。”
李根生笑了,他望着黄大狗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明白,所谓人情世故,其实很简单 —— 你对我好,我记在心里,有空常来看看,带点不值钱的心意,就够了。黄大狗不懂什么大道理,却用它的行动把这点做得比谁都好。
夕阳把黄大狗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条通往丈母娘家的小路,被它踩出了一串浅浅的脚印,像一串省略号,连接着两家人的牵挂,也见证着黄大狗那质朴而又真挚的 “亲戚路”。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黄大狗的故事还在继续,它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诠释着人与人、人与动物之间那份温暖而又深厚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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