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省大学化学实验室里，赵明独自一人对着实验数据发呆。
窗外的梧桐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曳，像极了此刻他内心的荒凉。
三天前，他鼓起勇气向省里投递了那封举报信。而现在，他正在为这个决定付出代价。
赵明。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刘浩带着两个学生会干部走了进来。
他们穿着笔挺的西装，与赵明身上洗得发白的实验服形成鲜明对比。
刘主席。赵明站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实验服的下摆。
刘浩慢条斯理地走到实验台前，随手拿起一个锥形瓶把玩着：听说你最近在打听协会经费的事？
我只是好奇，一个学生组织哪来那么多钱办活动。
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刘浩轻笑一声，我记得你申请了明日之星奖学金？
赵明心里一沉。
那是他唯一的希望，有了那笔奖学金，他就不用再为下学期的学费发愁。
评审委员会刚好有我认识的人。刘浩放下锥形瓶，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听说，你的申请可能有点问题。
我的成绩符合所有条件......
条件？刘浩打断他，在权力面前，条件算什么东西？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赵明心上。
他想起多年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那个叫祁同伟的警官在权力面前不得不低下头的场景。
当时他还年轻，以为那只是戏剧夸张，现在他才明白，那竟是血淋淋的现实。
你知道吗？刘浩凑近他，压低声音，我父亲常说，在这个世界上，英雄是拗不过权力的。你再优秀，也不过是个没背景的穷学生。
实验室的灯光惨白，照在赵明毫无血色的脸上。
他想起这三年来的每一个深夜，他在实验室通宵达旦；
想起为了省钱，他连续吃了一个月的泡面；
想起母亲在电话里说，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他读完研究生。
所有的努力，在权力面前，原来都不值一提。
我劝你安分一点。刘浩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亲昵却充满威胁，别忘了，你妹妹明年也要高考了。我听说她想报考师范大学？巧了，师范学院的王院长，是我父亲的大学同学。
赵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这就对了。刘浩满意地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离开实验室时，刘浩故意碰倒了架子上一排试剂瓶。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像极了某些东西破碎的声音。
当晚，赵明独自坐在实验室里，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邮箱里刚刚收到明日之星奖学金评审委员会的通知，他的申请因为综合素质不达标被拒绝了。
他想起白天的对话，想起刘浩那张志在必得的脸。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这时，手机响了，是陈默。
赵明同学，我查到了一些线索，但还需要更多证据。你那边怎么样？
赵明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哑声道：领导，我可能......帮不了你们了。
出什么事了？陈默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不对。
没什么。赵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改变的。
挂断电话后，赵明在实验室坐了一夜。天亮时，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陈默在办公室接到赵明的电话，声音平静得可怕：领导，我要退出。举报信的事，就当从来没发生过吧。
赵明同学，你听我说......
不必了。赵明打断他，我想通了，在这个世界上，有些路是走不通的。
陈默还想再劝，电话已经被挂断。他立即向李毅飞汇报了这个情况。
省长，赵明突然要退出，我怀疑他受到了威胁。
李毅飞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在基层工作的经历，那些因为得罪领导而被边缘化的同事，那些在权力面前不得不低头的无奈。
令书记那边有什么进展？
纪委的同志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但关键证据还不够。
李毅飞沉思片刻：安排一下，我要见赵明。
然而，当陈默再次联系赵明时，发现他的手机已经关机。
赶到学校才知道，赵明请了病假，已经两天没来实验室了。
而此时，赵明正坐在回家的长途汽车上。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就像他正在远去的梦想。
他想起大一刚入学时的自己，满怀憧憬，相信只要努力就能改变命运。
三年过去了，他依然是那个抱着书本穿梭在校园里的穷学生，而有些人，早已站在了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在这个世界上，英雄是拗不过权力的。
刘浩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中回响。是啊，他算什么英雄？不过是个不识时务的傻子罢了。
汽车到站时，天色已晚。
赵明拖着行李箱走在熟悉的多间小路上，远远看见自家窗户透出的温暖灯光。
母亲开门看到他，又惊又喜：阿明，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吃饭时，母亲小心翼翼地问：阿明，你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了？
赵明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轻声说：妈，如果我说我不想读研了，你会怪我吗？
母亲愣住了，随即红了眼眶：是不是钱的问题？妈再去借......
不是钱的问题。赵明放下碗筷，只是觉得，有些路，可能真的走不通。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接起来，是李毅飞亲自打来的。
赵明同学，我是李毅飞。
赵明的手微微发抖：李省长......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很失望，也很害怕。但是我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权力都会用来压迫人。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李毅飞的声音格外坚定：也有一些权力，是用来守护公道的。
窗外，夜色深沉。但这一次，赵明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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