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重返禁地觅君踪
冰冷的山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农小园的脸颊,她却浑然不觉,只顾着拼命向下奔跑。身后,剑宗巡山弟子的呼喝声和示警的哨音如同追魂索命的符咒,越来越近,逼得她心脏几乎要炸开。
她不敢走大道,只能凭借那夜神剑模糊指引的方向,以及透过囚室小洞观察到的零星地形,在陡峭崎岖的山间小径和密林中穿梭。衣裙被荆棘撕扯得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上添了一道道新的血痕,脚踝也因多次踉跄而传来钻心的疼痛。
然而,比身体上的痛苦更甚的,是那柄悬剑带来的困惑与一丝微弱的牵引。
它并未远离。
就在她冲出囚室,没入山林后不久,那清冽的剑鸣再次于她心间微不可察地响起。它不再高亢,反而显得有些疲惫,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固执地指引着方向。它并未指向山下通往自由的道路,而是迂回曲折,引着她朝向剑宗深处,一处更为孤绝、灵气也更为压抑的方向——**思过崖**。
为什么?农小园心中充满了惊疑与抗拒。那是囚禁越煞的地方,是剑宗惩罚重犯之所在,必然是龙潭虎穴,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可那剑鸣中的焦急与催促是如此真切,甚至带着一丝……哀恳?它一次次在她即将选错岔路时发出警示般的轻颤,在她力竭放缓速度时,又散发出微弱的清辉,仿佛在为她注入一丝坚持下去的勇气。
手腕上,那道早已愈合的剑痕持续散发着温和的热意,与悬剑的鸣动隐隐呼应。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直觉在她心中滋生——这剑,并非要害她。它拼着力量耗尽、甚至可能违背某种约束来救她,绝不会只是为了将她引入另一个绝境。
或许……或许越煞的情况,远比她想象的更糟?或许这剑灵感知到了主人的危机,却无力独自解决,故而才求助于她这个与越煞有着特殊联系、且此刻唯一可能愿意前往的人?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尽管越煞恨她入骨,视她为毁其道基的仇敌,但……但那夜毒林的荒唐,并非她一人之过。而他被宗门囚禁,某种程度上也是受她牵连。更何况,他若真的因此遭遇不测,剑宗那些长老绝不会放过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似乎都没有袖手旁观的理由。
一种混合着恐惧、责任和一丝难以名状情绪的决绝,缓缓取代了单纯的逃亡念头。
她咬了咬牙,终于不再犹豫,循着那越来越微弱的剑鸣指引,改变方向,朝着思过崖的方向艰难行去。
越靠近思过崖,周围的空气越发冰冷肃杀,灵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孤寂与压抑。巡山的弟子反而少了,仿佛此地是连剑宗之人都不愿轻易靠近的禁忌之所。
悬剑的光芒愈发黯淡,鸣动也几不可闻,最终,它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灵性,剑身光华彻底内敛,“叮”的一声轻响,插入她前方不远处的岩石中,一动不动,仿佛只是一柄凡铁。
最后的指引消失了。
农小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藏身在一块巨岩之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眼前是一座孤悬于绝壁之上的黑色石崖,通体仿佛由玄铁铸成,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寒气。只有一条窄窄的铁索桥连接着主峰,桥下是万丈深渊,云雾翻涌,罡风呼啸。石崖之上,隐约可见一个洞口,洞口被肉眼可见的、密密麻麻的银色符文锁链层层封禁,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强大威压。
那里,就是思过崖!越煞就被囚禁在那洞中!
洞外,并无弟子看守。显然,剑宗对这里的禁制极其自信,认为无人能破,也无人敢闯。
农小园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那些符文锁链。它们交织成一张严密的网,蕴含着磅礴的剑意与封印之力,别说她,恐怕就是金丹修士也难以强行破开。
怎么办?那柄剑带她来此,却再无动静,她该如何进去?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目光无意中扫过铁索桥的桥头。那里立着一块不起眼的石碑,碑上似乎刻着字。
她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只见石碑上以凌厉的剑痕刻着几行小字:
“思过非罚,静心自省。”
“禁制之钥,非力可破,唯承其重,感其心,方得一线。”
非力可破?唯承其重,感其心?
农小园喃喃念着这两句话,心中似有所悟。这禁制,莫非并非依靠蛮力破解,而是需要某种……共鸣?承受其重量,感受其心意?
她尝试着缓缓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触碰向那最近的一条符文锁链。
就在触碰的瞬间!
一股浩瀚如海、冰冷刺骨的剑意顺着她的指尖猛地冲入体内!那并非攻击,却是一种极其沉重的、带着无尽孤寂、悔恨、愤怒与压抑的意念洪流,仿佛要将她的神识彻底冲垮、冻结!
“啊!”农小园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几乎要立刻缩回手。
但就在这时,她手腕处的剑痕再次灼热起来,小腹处也传来一阵奇异的悸动。那来自越煞的剑气印记和血脉相连的感应,仿佛成了她与这股恐怖剑意洪流之间唯一的缓冲。
她咬紧牙关,强忍着那几乎要撕裂神魂的冰冷与沉重,没有退缩。反而闭上眼睛,努力放开自己的心神,尝试去“感受”这股剑意背后所隐藏的——那颗被囚禁的、骄傲又痛苦的灵魂。
一幕幕模糊的画面和强烈的情绪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脑海:
——毒林重伤昏迷的不甘与虚弱;
——醒来后发觉元阳已失、道基受损的滔天震怒与屈辱;
——追寻“凶手”时的焦躁与冰冷杀意;
——七夕醉酒后的混乱与失控;
——被她捆绑撒药后的暴怒与难以置信;
——得知真相、欲抓捕她时的复杂心绪;
——被宗门长老训斥、剥夺权力、打入思过崖的愤懑与孤绝;
——还有……还有那地陷时,下意识催动佩剑护住那道身影后,连自己都未曾深思的、一丝极快的茫然……
农小园浑身剧震,泪水不知何时已滑落脸颊。她从未想过,那个看似冰冷强大、遥不可及的天才剑修,内心竟也充斥着如此多的挣扎与痛苦。而自己,竟是造成他如今困境的导火索。
就在她心神与之共鸣的刹那,那原本冰冷沉重、充满排斥的符文锁链,忽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施加在她神识上的压力骤然减轻了许多,甚至……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疑惑的接纳之意。
农小园猛地睁开眼,看到眼前那密集的符文锁链,竟然微微向两旁分开,露出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缝隙之内,是漆黑冰冷的洞口,一股更加强大的孤寂气息从中弥漫出来。
成功了!她真的打开了禁制!
农小园又惊又喜,不敢迟疑,立刻侧身从那缝隙中挤了进去。
就在她进入的瞬间,身后的符文锁链再次无声合拢,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眼前是一片彻底的黑暗,冰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农小园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借着洞口符文透进来的微光,看清洞内的景象。
洞窟不大,空空荡荡,唯有中央一块光滑的黑色寒玉石台。
石台之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盘膝而坐。
正是越煞。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衣袍,却显得有些凌乱,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他低着头,面容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表情。周身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也没有锁链加身,但他整个人却像是一柄被强行封入匣中的绝世凶剑,所有的锋芒、骄傲、乃至生机,都被彻底压抑、禁锢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寂与冰冷。
他仿佛与这座思过崖融为了一体,成了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
农小园的心,猛地被揪紧了。
她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脚步声在死寂的洞窟中显得格外清晰,但他却毫无反应,仿佛根本未曾察觉她的到来。
直到她走到石台前,距离他仅三步之遥,他才似乎极其缓慢地、僵硬地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农小园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曾经锐利如寒星、睥睨一切的眸子,此刻却如同蒙尘的古井,深不见底,空洞得令人心悸。没有愤怒,没有恨意,甚至没有惊讶,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和一种近乎麻木的、万念俱灰的冰冷。
他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块石头,一片虚无。
“越……越煞?”农小园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他没有回应。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她,许久,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发出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的声音:
“……是你。”
“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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