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临河而建,青瓦白墙,本该是一派江南水乡的宁静景象。但此刻,夕阳余晖下,镇子却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压抑。河面上飘着几艘无人看管的小船,随波晃荡,岸边的柳树无精打采地垂着,镇口不见孩童嬉戏,连犬吠声都稀稀拉拉,带着几分惊惶。
那李姓弟子收了飞行法器,与女弟子落下。他皱眉扫了一眼略显死寂的镇子,冷哼一声:“装神弄鬼!定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妖小兽,吓破了这些凡人的胆!”
石猛赶了上来,喘着粗气,附和道:“李师兄说的是!等找到了那畜生,定叫它好看!”说着,还示威似的瞪了后面缓步跟来的楚夜一眼。
楚夜沉默不语,只是仔细感知着空气中那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腥气,以及一种……并非纯粹恐惧,反而更接近于迷茫和倦怠的异常氛围。
女弟子心思细腻些,轻声道:“李师兄,还是小心为上。这气氛……有些不对劲。”
李师兄不以为意,率先大步向镇内走去。早有镇老带着几个胆战心惊的乡绅迎了出来,见到仙师驾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跪倒哭诉。
“仙师救命啊!”
“那妖怪害死了我们好多牲口!”
“晚上还有怪声,吵得人心慌意乱,睡都睡不着……”
李师兄不耐烦地打断他们:“行了行了!带我们去看看死畜,再说说那妖怪什么样!”
乡绅们连忙引路,来到镇子边缘一处临时挖就的大坑,里面堆着十几头牲畜的尸体,多以牛羊为主。死状极其诡异,身上并无明显外伤,但浑身精血仿佛被抽干,只剩皮包骨头,眼珠瞪得老大,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楚夜的目光一凝。这种死法……绝非普通低阶妖兽所为!更像是被吸干了精气魂魄!
那李师兄和女弟子也是脸色微变,蹲下身仔细查验。
“确有妖气残留,但很淡……”女弟子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紧锁,“奇怪,这妖气……似乎驳杂不纯,带着点……迷幻的味道?”
李师兄检查完,站起身,虽然也觉得蹊跷,但依旧强撑着面子:“哼,故弄玄虚!定是某种擅长迷魂类的精怪!今夜我们便守在此处,等它自投罗网!”
是夜,月黑风高。
四人埋伏在牲畜棚附近的草垛后。李师兄手持长剑,全神贯注。女弟子则取出几面小旗,在周围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预警阵法。石猛紧握着一根粗大的木棍,瞪大眼睛,紧张地四处张望。
楚夜蹲在最外侧的阴影里,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心神高度集中,如同平静的湖面,细致地感知着周遭的一切细微变化。《南华经》中关于“心斋”、“坐忘”的意境自然流转,让他的感知变得格外敏锐。
夜渐深,寒风萧瑟。
除了风声和偶尔传来的更夫梆子声,四周一片死寂。
石猛已经开始打哈欠,李师兄也显得有些焦躁。
就在子时过半,月亮被乌云彻底遮蔽的刹那——
一股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随着夜风悄然弥漫开来。
那香气闻之令人心神放松,昏昏欲睡。
“来了!”女弟子低呼一声,预警阵法的小旗微微颤动了一下!
李师兄精神一振,握紧剑柄。
石猛也一个激灵,抡起了木棍。
然而,那香气过后,四周却依旧一片寂静,并无妖物现身。
但楚夜却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石猛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眼神也开始发直,嘴里喃喃自语:“……金子……好多金子……都是我的……”
另一边,那李师兄身体微微一晃,脸上竟露出一丝痴迷的笑容,眼神飘忽,仿佛看到了什么极美的景象,连手中的剑都稍稍垂下了几分。
就连那女弟子,也是眼神迷茫了一瞬,使劲摇了摇头才恢复清明,急道:“李师兄!小心!这妖气能惑人心神!”
楚夜心中凛然!这妖物好生诡异,竟能不直接现身,仅凭散发出的气息就能制造幻象,迷惑心神!
他谨守心神,抱元守一,《南华经》文字在心间流淌,如同定海神针,将那试图侵入的甜腻香气和迷幻之力隔绝在外。他的眼神依旧清明,冷静地观察着。
只见石猛已经彻底陷入幻境,丢开木棍,手舞足蹈地在地上抓挠着,嘿嘿傻笑:“我的!都是我的!”
李师兄情况稍好,但也是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眼神挣扎,似乎在与幻象对抗,一时难以自拔。
女弟子焦急地掐诀,试图唤醒他们,效果却微乎其微。
就在这时,楚夜的感知中,一道模糊的、近乎透明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牲畜棚!那影子形态不定,似狐似狸,身后拖着一条蓬松的大尾巴,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漩涡般的粉红色光芒!
它无视了陷入幻境的石猛和李师兄,径直飘向棚内仅剩的几头吓得瑟瑟发抖、却无法动弹的牲畜!
就是现在!
楚夜眼中寒光一闪!他不能动用言灵,那会暴露自己。但他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妖物得手!
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抓起地上的一块土疙瘩,并非砸向那妖物,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旁边悬挂着的一串破旧铁片!
当啷!!!
一声刺耳至极的金铁交击声骤然炸响,打破了夜色的沉寂,也如同惊雷般劈入了那甜腻的幻象氛围之中!
陷入幻境的石猛和李师兄如同被冷水泼头,猛地一个激灵,眼神瞬间恢复清明!
“妖孽!”李师兄又惊又怒,立刻发现了棚内那道模糊的粉红影子,想也不想,手中长剑骤然亮起青光,一道凌厉的剑气呼啸着斩了过去!
那幻妖显然没料到有人能不受幻术影响,更没料到会突然出现如此刺耳的噪音打断它的施法,猝不及防之下,被剑气扫中!
“吱——!”
一声尖锐痛苦、完全不似狐狸的嘶鸣响起!那幻妖的身影一阵扭曲,变得清晰了些许,竟是一只通体粉白、眼睛如同漩涡的妖狐!它怨毒地瞪了噪音来源的楚夜一眼,身上飘散出一股愈发浓郁的粉红色雾气,转身化作一道流光,就要遁走!
“哪里逃!”李师兄岂容它逃走,立刻御剑追去!女弟子也急忙跟上。
石猛愣在原地,似乎还没完全从幻境和金铁声中回过神来,脸上又是后怕又是茫然。
楚夜缓缓放下手,看着那幻妖遁走的方向,眉头紧锁。
低阶妖兽?惑人心神,吸食精气,形态诡异,中了一剑还能化光遁走……这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低阶妖兽”!
而且,那妖狐最后怨毒的眼神,和它身上散发出的、与牲畜尸体上残留的类似却又更加精纯的妖气……
清河镇之事,恐怕远比宗门任务描述的,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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