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空地,一片死寂。
只有幻妖尸体上淡粉色的血液缓缓渗入泥土,散发出甜腻与腥气混合的古怪味道。
李师兄和那女弟子看着地上死状凄惨的妖狐,又看看一旁神色平静、仿佛只是随手丢了块石头的楚夜,以及那个还攥着半块石头、一脸懵逼后怕的石猛,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惊愕、难以置信、荒谬,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他们两人,堂堂外门弟子,炼气中期修士,被一只幻妖耍得团团转,追错了方向。而这两个被视为累赘的杂役,不仅找到了妖物,还用最原始的方式……把它给砸得重伤濒死,为他们创造了最后一击的机会?
这简直像是在他们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李师兄的脸色青白交加,最终化为一声干咳,强行挽尊道:“咳……还算机灵。若非我等及时赶到,以剑气锁定其妖魂,尔等早已被其临死反扑所害!”
女弟子倒是实在些,她仔细查看了幻妖的尸体,尤其是那几处被石块和荆棘重创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看向楚夜的目光柔和了许多:“你们做得很好。这幻妖虽只是低阶,但幻术棘手,善于遁逃,若非你们将其缠住重伤,今日恐怕真要让它走脱了。你叫……楚夜是吧?心思很缜密。”
楚夜微微躬身,语气依旧平淡:“师姐谬赞,侥幸而已。”
石猛这时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也扔了石头,顿时觉得与有荣焉,挺起胸膛,嘿嘿傻笑了两声,看向楚夜的眼神也少了之前的敌意,多了些佩服。
李师兄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任务完成,收拾一下,尽快回宗复命!”他实在不想再多看这两个让他丢脸的杂役一眼,尤其是那个叫楚夜的,那副平静的样子让他莫名有些发堵。
女弟子点点头,上前小心地将幻妖的尸体收入一个特制的储物袋中,这可是任务凭证。
返程的路上,气氛微妙。李师兄御剑飞在前面,一言不发。女弟子倒是偶尔会回头跟楚夜和石猛说几句话,询问他们是哪个峰的杂役,对楚夜似乎格外感兴趣。
楚夜谨慎应答,滴水不漏。石猛则受宠若惊,结结巴巴地回答着,恨不得把清岚峰的老底都掏出来。
快到山门时,那女弟子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递给楚夜:“此次任务你们二人有功,这瓶‘凝露丹’于稳固心神略有裨益,便赠与你吧。至于宗门贡献点和灵石,回执事堂自会发放。”
楚夜心中一动,凝露丹?这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东西!他没有推辞,双手接过,诚恳道:“多谢师姐。”
石猛眼巴巴地看着,女弟子笑了笑,也扔给他一小瓶普通的合气丹,石猛顿时喜笑颜开。
回到宗门,在执事堂交换任务。那执事弟子听到是他们两个杂役主要拖住了幻妖,表情也是十分精彩,在李师兄不耐烦的催促下,才将奖励登记发放。
楚夜拿到了三块下品灵石和记录着五点贡献点的身份令牌。看着令牌上那微不足道的数字,他知道距离藏书阁依旧遥远,但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更重要的是,那瓶凝露丹和怀中所藏的、沾染了妖狐残留妖力的布包!
与石猛分开后,楚夜没有立刻回清岚峰,而是寻了一处僻静角落,迫不及待地倒出一粒凝露丹服下。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清凉甘泉般的力量,迅速融入他依旧有些隐痛的神魂之中。那感觉,远比合气丹温和滋润无数倍,如同久旱逢甘霖,原本那些细微的裂纹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竟以肉眼可感的速度开始弥合、巩固!
好丹药!
楚夜心中欣喜,不敢浪费药力,立刻盘膝坐下,默默运转心神,引导着药力温养神魂。
半个时辰后,他睁开眼,只觉神清气爽,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神魂的伤势竟好了七七八八!这凝露丹的效果,远超他的预期!
果然,有资源和没资源,天差地别!
他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丹药收好,这才起身返回清岚峰。
刚走到杂役房附近,便听到里面传来赵铁粗鲁的嘲笑声。
“哈哈哈!石猛那傻大个回来吹得天花乱坠,说你们俩怎么用石头砸死了一只妖怪?笑死老子了!肯定是两位仙师大发神威,你们也就是跟在后面捡了点便宜,还真往自己脸上贴金?”
楚夜推门进去,只见赵铁正拍着大腿嘲笑,而石猛则面红耳赤地争辩着:“放屁!就是楚夜先找到那妖怪的!也是他先动手砸的!那妖怪扑过来的时候,老子也扔石头了!”
侯子清坐在角落,低着头,仿佛没听见这边的吵闹,但楚夜敏锐地注意到,在自己进门的瞬间,侯子清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赵铁看到楚夜回来,笑声更大了:“哟,我们的‘砸妖英雄’回来了?怎么样?石头好用还是扫帚好用啊?哈哈哈!”
楚夜看都没看赵铁一眼,径直走到自己的床铺坐下,拿出那三块下品灵石,默默吸收起来。经历过生死搏杀与神魂恢复的喜悦,赵铁这种幼稚的嘲讽,已然无法在他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他的沉默和无视,反而让赵铁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显得尴尬又无趣。赵铁悻悻地哼了一声,嘟囔着“装什么蒜”,也不再自讨没趣。
是夜,万籁俱寂。
楚夜确认赵铁鼾声如雷,侯子清呼吸平稳(不知真睡假睡)后,才悄无声息地拿出那个小心收藏的布包。
他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那点已经极其黯淡、几乎要消散的粉红色荧光残留。
幻妖的妖力残留……
他凝视着这点微弱的光芒,眼神锐利如刀。
低阶妖兽?惑心,吸魂,遁光,还有那最后怨毒的眼神……
以及,清河镇乡绅提到过的“晚上怪声,心慌意乱”……
这绝不像普通妖兽所为,反而更接近……某种有目的的滋扰和……试探?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这幻妖,会不会与后山那带有幽绿爪痕的“意外”,有所关联?
甚至……与李家集的惨案?
他轻轻握紧了布包,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了。
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迷茫。凝露丹修复了神魂,任务奖励带来了资源,而更重要的是,这次下山经历证明了一点——即便没有强大的修为,凭借智慧、心性和对时机的把握,他同样能够做到一些事情!
智救同门是第一步。
接下来,便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一步步揭开这重重迷雾!
他看向窗外,云渺仙宗的夜空,星辰寥落,深不见底。
如同这仙门之下,隐藏的无数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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