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结界内的混战,因楚夜这个意外变数的搅入,变得愈发混乱和诡异。
他不再是一个被轻易清理的目标,反而成了一根尖锐的刺,一根能轻易挑动所有人神经、引爆混乱的导火索。他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地方,用最不起眼的方式——一把沙子,一块石头,甚至是一个踉跄的碰撞——打断别人的施法,引偏攻击的方向,让原本的对手相互猜忌、甚至大打出手。
而他自身,则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随时可能倾覆,却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凭借那鬼魅般的预判和看似狼狈实则精妙到极致的身法闪转腾挪,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攻击。
场外,原本的哄笑和嘲讽早已消失殆尽。所有通过水镜关注三号结界的人,都屏息凝神,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灰色的、不断在刀光剑影中穿梭的身影。
“又躲过去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他是不是隐藏了修为?”
“放屁!灵力波动做不了假,他就是个凡人!”
“那这身法……这预判……”
难以置信的议论声低低地蔓延开来。赵铁张大了嘴巴,脸上的嘲笑早已僵住,只剩下错愕。侯子清躲在人群角落里,眼神闪烁不定,恐惧与一丝莫名的兴奋交织。
高台上,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抚须轻笑:“有点意思。此子虽无灵根,这份对战机敏锐的洞察和利用环境的本能,却堪称绝佳。是个好苗子的料,可惜了……”
旁边另一位面容冷峻的长老哼了一声:“旁门左道,难登大雅之堂。混战取巧尚可,一旦遇到真正的高手,必原形毕露。”
洛长老端坐不语,清冷的目光落在水镜中那道身影上,无人能窥知其心中所想。
结界内,混战持续。不断有弟子被击伤、打出结界淘汰。人数迅速减少。
楚夜的压力越来越大。能留存到现在的,无一不是实力较强、心思也更缜密之辈。他们开始有意识地避开这个诡异的杂役,甚至有人试图联手先将他这个“搅屎棍”清出去。
楚夜的活动空间被不断压缩,好几次都险些被合围击中,全靠识海文宫超负荷运转,预判危机,才勉强支撑。
终于,当结界内人数降至一百二十人左右时,楚夜被逼入了一处死角!
前方,三名炼气五层的弟子显然达成了临时协议,成品字形围拢过来,封死了他所有闪避路线。法术的光芒在他们手中凝聚,杀机凛然!
“小子,看你这次往哪躲!”
“一个杂役,能蹦跶到现在,也算你本事!该结束了!”
场外观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一次,再无侥幸!
楚夜背靠结界光壁,已是退无可退。他微微喘息着,灰衣上沾满沙尘,额角还有一道被风刃划出的血痕,看上去狼狈不堪。
然而,他的眼神却依旧平静,甚至比刚才更加深邃。
在那三名弟子法术即将出手的刹那——
楚夜猛地深吸一口气,一直低垂的眼睑豁然抬起!他非但没有试图防御或闪避,反而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动作!
他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了那本一直贴身收藏、边角都已磨损的《南华经》!然后,就在那三名弟子错愕的目光中,他猛地将书册打开,并非抵挡,而是就这书页,用一种低沉而迅疾的语调,清晰无比地吐出一段文字: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不是在诵读,而是在……宣告?!
那三名弟子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一愣,手中凝聚的法术都微微一滞。
“搞什么鬼?”
“念经?临死前超度自己吗?哈哈哈!”
然而,他们的笑声还未落下——
异变陡生!
楚夜身前那本摊开的《南华经》上,那些看似普通的文字,竟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流淌出淡淡的、几乎肉眼难辨的金色光晕!
与此同时,楚夜识海内的文宫剧烈震动,所有关于“逍遥游”、“宏大”、“变化”的意境感悟轰然爆发,融入他诵读的声音之中!
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意”,随着他的诵读声,骤然降临于此方狭小的空间!
并非直接的法力攻击,而是一种更接近于“规则”和“环境”的强行扭曲与覆盖!
那三名弟子只觉得周身空间猛地一沉!仿佛有万丈海水凭空压落,又仿佛有垂天之云遮蔽了苍穹!一种自身渺小如蝼蚁、面对洪荒巨物般的巨大压迫感,猛地攥住了他们的心神!
他们体内运转的灵力骤然变得滞涩无比,手中凝聚的法术光芒明灭不定,几乎要当场溃散!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心神遭受了巨大的冲击,意识都出现了瞬间的恍惚!
“什么?!”
“怎么回事?!”
三人脸色剧变,惊骇欲绝!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他们心神失守、法术溃散的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楚夜动了!
他合上书册,身体如同挣脱了束缚的鲲鹏,猛地从三人因惊骇而露出的缝隙中疾冲而出!速度并不算快,却抓住了那唯一的、稍纵即逝的生机!
同时,在他与三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左右脚极其隐蔽地、精准无比地接连踢出!
砰!砰!
两声闷响!
那两名心神恍惚的弟子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脚踝剧痛,下盘不稳,惊呼着向前扑倒,恰好撞在了第三名弟子身上!
三人顿时如同滚地葫芦般摔作一团,法术彻底反噬,灵力乱窜,惨叫声中,竟是被彼此撞得直接晕厥了过去!
结界光芒一闪,瞬间将失去意识的三人传送了出去。
楚夜则已冲出包围圈,头也不回地扑向远处另一处战团,再次消失在混乱的沙丘之后。
整个演武场,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包括高台上的长老,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水镜中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一本书?一段经文?然后就……解决了三个炼气五层的弟子?!
虽然那三人明显是大意轻敌,心神被慑,但……但那到底是什么手段?!
言出法随?不可能!绝无可能!一个杂役怎么可能掌握这等神通?!
是某种一次性的、极其珍贵的幻术符箓?对!一定是这样!那本书是伪装的法器!
短暂的死寂后,巨大的哗然声如同海啸般爆发开来!
“他用了什么?!”
“是符箓!一定是高级幻术符箓!”
“一个杂役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难道是洛长老……”
“卑鄙!竟然用这种外物!”
质疑声、惊呼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赵铁猛地跳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大吼:“作弊!他作弊!取消他的资格!”
然而,高台上负责仲裁的执事长老在仔细检查了结界记录后,却沉声宣布:“未检测到违规法器或符箓波动。手段虽奇,未违规则。楚夜,晋级!”
宣布声通过法术传遍全场,再次引来一片哗然!
没有违规?那刚才到底是什么?!
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到水镜中那个已然躲起来的灰色身影上,充满了难以置信、探究、以及深深的忌惮。
这个杂役,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首战,以书对敌,石破天惊!
楚夜的名字,以一种谁也未曾料到的方式,彻底烙印在了所有观战者的心中。
废物之名犹在,却已无人再敢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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