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发了话，顾秀兰和顾秀华两姐妹虽然还是互相别着头，谁也不看谁，但也只能暂时休战，悻悻然地跟着老娘往屋里走。
苏晚松了口气，正准备把桃酥放好也跟进去。
谁知，顾秀兰走了两步，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火气“噌”地又上来了，这次是冲着顾秀华的背影：
“等等！顾秀华，你给我站住！”
顾秀华被她喊得一哆嗦，也恼火地回头：“秀兰姐，你还有完没完？”
“没完！”
顾秀兰几步跨回来，双手叉腰，“我刚才气糊涂了都没细想！你说你闺女病得都住院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吭声？怎么不来找我？你不是不知道我嫁到哪家！不知道我在纺织厂上班？从城西走到城东能累死你啊？宁可自己硬扛着，也不来找我商量帮忙？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啊？你是觉得我顾秀兰会看你笑话，还是会把你打出去？”
这一连串的质问，里面掺杂了更多被“见外”的委屈和不满。
顾秀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硬道：“我家的事，我自己能解决，不用麻烦你！”
“放屁！能解决你至于十几年不怎么走动？能解决你刚才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儿？顾秀华，你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从小你就这德行，犟驴一个！出了事就知道自己躲起来吭哧吭哧硬扛，亲戚都不要了！你这不是有骨气，这是蠢！是跟我们生分！”
“我没有生分！我就是，就是。”顾秀华语塞，她确实存着不想让娘家亲戚看低的心思。
“就是什么？就是觉得我们看你笑话是吧？顾秀华你个没心没肺的！”
眼看第二场争吵就要爆发。
“哇！大姑和堂姑吵起来啦！”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兴奋的童音突然在院门口响起。
只见顾卫民和顾秀红不知道什么时候玩回来了，正扒着院门框，两双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院子里脸红脖子粗的两位姑姑，脸上满是好奇。
顾秀红学着她妈李素娟平时说她的样子，小手指着里面：“吵吵！吵吵！羞羞脸！”
苏晚一看，得，小叔子和小姑子回来了，观众增加。
周氏刚在堂屋坐下，听见动静又赶紧拄着拐杖出来，一看这情形，更气了：“你们两个当姑的，在侄子侄女面前像什么样子！闭嘴！”
顾秀兰正在气头上，也没完全收住，对着顾秀华又补了一句：“你看你，回来就没好事，把孩子都教坏了！”
“明明是你先吵的！”顾秀华不服。
“是你先没良心！”
“你才没良心！”
两个年岁相当的姐妹吵得跟斗鸡似的。
只见半大小子顾卫民看热闹不嫌事大，突然挺起小胸脯，模仿着顾秀兰叉腰的样子，对着妹妹顾秀红，粗声粗气地说：“顾秀红！你怎么又把衣服弄脏了！你是不是蠢！”
顾秀红愣了下，随即小嘴一瘪，居然也很快入戏，学着顾秀华那委屈的样子，小脚一跺：“二哥！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不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羞羞脸！”
“没有！你坏！”
俩半大孩子居然就这么有模有样、声音清脆地“吵”了起来，动作表情学了个十足十！
这下，原本剑拔弩张的大人们全愣住了。
苏晚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捂住嘴，肩膀抖得厉害。
顾秀兰和顾秀华也吵不下去了，看着两个活宝侄儿侄女，脸上的怒气瞬间被尴尬和哭笑不得取代。
周氏看着这混乱又滑稽的场面，是又好气又好笑，用拐杖顿了顿地：“看看！看看！小的都跟着学！你们俩啊！从小吵到大，一点没变！老大不小了，还不如孩子懂事儿！”
这时，听到动静的顾铁生和李素娟也前后脚进了院子，一个从地里回来，一个从供销社回来。
一进院就看见俩妹妹对峙，自家俩孩子学舌，老娘无奈，儿媳妇偷笑的场面，都懵了。
“这是咋了？”顾铁生一头雾水。
李素娟反应快，赶紧上前先把两个还在“表演吵架”的孩子拉开：“卫民！秀红！皮痒了是不是！敢学姑姑！找打呢！”
周氏叹了口气，对儿子和儿媳说：“还能咋？秀兰和秀华这俩冤家，一见面就掐！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一个像炮仗，一点就着，一个像闷葫芦，犟得要死，碰一块儿就没消停时候！”
顾铁生看看一脸不服气的秀兰，又看看眼圈红红的秀华，恍然大悟，憨厚地笑了笑，甚至有点怀念地对李素娟和苏晚说：“嗐，她俩啊，从小一起长大，就这样。为块糖、为根头绳都能吵半天。吵得凶，好的也快。一会儿你掐我一下，我挠你一下，转头又能凑一块儿嘀嘀咕咕。爹那时候就说，她俩是‘锣鼓配铙钹，吵吵又和和’。”
李素娟也笑了：“可不是嘛，我记得我刚嫁过来的时候，见她俩吵架还吓一跳，后来才知道就那样式儿的，吵完没多会儿又能手拉手去摘野菜。”
被大哥大嫂这么一说，又看着两个还在挤眉弄眼的孩子，顾秀兰和顾秀华那点怒气彻底泄了气，只剩下满满的尴尬和一丝久违属于童年记忆的窘迫。
顾秀兰率先别开脸，小声嘟囔：“谁跟她好。” 顾秀华也低下头，抹了抹眼角，没再吭声。
周氏见火候差不多了，最后总结道：“行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篇了！秀华知道回来看看就好，秀兰你也少说两句，姐妹没有隔夜仇。都进屋！卫民，秀红，进来吃桃酥了！再学大人吵架，桃酥就没收！”
一听有桃酥吃，俩孩子瞬间把“演技”抛到脑后，欢呼着冲进屋。
顾秀兰瞥了一眼顾秀华带来的桃酥，哼了一声，但也没再说难听的，扭身进了屋，嘴里还念叨着：“桃酥有啥好吃的，齁甜，我带了猪蹄和红糖，给大嫂和晚晚补补！”
顾秀华犹豫了一下，也默默跟了进去。
苏晚看着这一幕，心里乐开了花，赶紧跟着进去准备“近距离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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