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夜色深沉。监护室里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壁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顾承翊坐在床边的轮廓。他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仿佛从未离开过,只是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脸上的疲惫却丝毫未减。
腹部的隐痛依旧存在,提醒着白天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苏瑶下意识地伸手抚上小腹,感受到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生命迹象,心中才稍稍安定。然而,那份劫后余生的恐惧,并未完全散去,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切的不安。林薇薇和傅深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这次是智能音箱,下一次又会是什么?她还能承受几次这样的惊吓?
顾承翊察觉到她的动静,立刻倾身过来,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却异常温柔:“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苏瑶摇了摇头,目光却有些游离,她抓住顾承翊的手,指尖冰凉:“承翊……我害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次是音箱,下次呢?他们……他们不会罢休的,对不对?我们……我们真的能保护好他(她)吗?”
她的恐惧如此清晰,如同实质般传递到顾承翊的掌心。他知道,单纯的安慰已经无法驱散她心底的阴霾。经历了这样的生死考验,她需要的是更切实的保障,更强大的安全感。
顾承翊反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深邃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光芒。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然后,他俯下身,目光平视着苏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强势:
“瑶瑶,你看着我。”
苏瑶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慑住,下意识地迎上他的目光。
“我知道你害怕,我也怕。”顾承翊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她的心上,“我怕失去你,更怕失去这个我们拼尽全力想要留住的孩子。正因为怕,所以我们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不能再给他们任何一丝可乘之机。”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鹰隼:“林薇薇和傅深,他们已经疯了,没有任何底线可言。常规的安保,甚至这座庄园,在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面前,都可能存在漏洞。今天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瑶的心随着他的话一点点沉下去,是啊,庄园已经不再安全。
“所以,”顾承翊握紧了她的手,力道坚定,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灌注给她,“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去一个绝对安全,没有任何人知道,也绝对无法被找到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安心养胎,直到孩子平安出生。”
离开?苏瑶愣住了。离开这座承载了他们无数回忆的庄园?离开她熟悉的环境?
“去……去哪里?”她下意识地问。
“一个我多年前就秘密购置,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的海岛。”顾承翊没有隐瞒,“那里有完善的医疗设施,有最忠诚可靠的守卫,与世隔绝,所有的物资和信息都由绝对可信的渠道单独输送。在那里,没有任何人能打扰到你,伤害到你。”
他看着苏瑶眼中闪过的犹豫和茫然,知道她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感到无措。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瑶瑶,你如果想要这个孩子,想要他(她)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听我的,好吗?”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里面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欲和一种背负着巨大压力的决绝:“这不是商量,是为了你和孩子,必须做出的选择。我不能再承受任何一点失去你们的风险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也不行!”
苏瑶怔怔地看着他。她从未见过顾承翊用如此强势、甚至带着一丝专制的语气对她说话。但她也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担忧,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责任感,以及那份因为极度恐惧而催生出的、不容任何人质疑的决心。
他是在用他的方式,为他们母子构筑一个绝对安全的壁垒。
腹中的孩子似乎轻轻动了一下,那微弱的触感让苏瑶瞬间清醒。她想起摔倒时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绝望,想起那片刺目的血红……是的,她不能再冒险了。为了孩子,她什么都可以妥协。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对未知环境的些许不安,反手紧紧回握住顾承翊的手,目光逐渐变得和他一样坚定。
“好。”她看着他,清晰而用力地说道,“我听你的。我们去海岛。”
为了孩子,她愿意放弃一切熟悉的环境,愿意去往任何一个他认为是安全的地方。
听到她的回答,顾承翊紧绷的下颌线终于微微松弛下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随即被更深的疼惜所取代。他俯身,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谢谢你,瑶瑶。相信我,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等这一切结束,等孩子平安出生,我会给你们一个再也没有任何威胁的世界。”
苏瑶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中那份不安奇异地被抚平了。她知道前路未知,或许会面临孤独和不便,但只要他和孩子都在身边,她便无所畏惧。
“我们什么时候走?”她轻声问。
“很快。”顾承翊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和果决,“我已经安排好了。医疗团队和必要的物资会先行一步。等你情况再稳定一些,我们就出发。”
夜色渐深,监护室内恢复了宁静。但在这宁静之下,一场为了守护而进行的、隐秘的迁徙,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为了那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他们即将踏上一条与世隔绝的、只属于他们三个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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