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市政府会议室的空气,比深秋的晨雾还要凝滞。
长条会议桌两端的铜制台签泛着冷光,将“光明峰项目统筹部署会”的红色横幅衬得愈发庄重,却压不住空气中悄然涌动的张力。
主席台上,省委常委、市委书记李达康的手指轻叩桌面,每一下都像落在与会者心尖的重锤。
他刚结束对国土、规划等部门的工作部署,话语里的力度还未消散,目光便精准地扫过台下
——最终定格在市公安局局长祁同伟身上。
“祁局长,”
李达康的声音不高,却瞬间让会议室静了下来,继续道
“光明峰项目是京州未来五年的命脉,为保项目正常运行,你们公安口,压力不小。”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道
“一定要确保安全维稳,不能出任何岔子。”
话音落时,李达康的手指在桌沿停顿了半秒,心里却想起曾经在鈤本学习时,他的好友山本七十二,常挂在嘴边的口头语。
(华国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希望你不要让我难做!)
台下的祁同伟挺直脊背,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手指却在桌下悄然攥紧。
他迎着李达康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心里不爽。
难做,那就别做了!都给老子起开,我要发飙了!
可最终出口的,却是滴水不漏的官话。
“李书记放心,社会治安维稳本来就是我们公安系统的职责,会后我会亲自部署,抽调骨干力量盯着项目周边,绝不让任何问题影响进度。”
想让我给你保驾护航,怕是想p吃!
他清楚李达康的算盘,更明白自己背后的立场,这场“保驾护航”,保的是谁的驾?护的是谁的航?
李达康看着祁同伟脸上标准的笑容,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没有再多说,只是加重语气,将话抛向全场道
“行了,今天部署的各项工作,各部门下去后一定要落实到位。我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拖后腿,影响了光明峰项目的推进,那就趁早打辞职报告!”
话音未落,李达康已起身,深蓝色西装的衣角在空气中划出道利落的弧线。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向会议室大门,留下满室沉默的与会者,和空气中愈发浓重的压力。
散会后,祁同伟注意到一个熟人,走上前与之打招呼。
“老领导,刚才进来就看到你了,我还当看错了,原来果真是你啊!”
看着面前之人,孙连城也是感慨不已。
(果然,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这小子,年纪轻轻就副厅了,不过我佩服!)
在得知当初乡下司法所的助理员祁同伟,任职市公安局一把手后,他也是惊讶不已,可他并没去和对方攀关系,人家年轻有为,背后还有人支持,以后怕是了不得,自己何必自找无趣。
“祁局长,年轻有为,我可不敢当你这一声老领导啊!”
孙连城波澜不惊的回复道。
祁同伟没顾及其神态,只有遇见熟人的兴奋感,继续道
“孙区长,你这可是折煞我了,当初在红山乡,你可是没少照顾我,这样。今天晚上,我做东,你务必赏脸,地址我发给你,局里还有点事,那就先这样,咱们晚上再聊!”
话落,不待其拒绝,便匆匆离去。
孙连成看着风风火火的祁同伟,心里也是一暖,这小子,还和当年一个样,难怪能出头,如今的官场,那个不是捧高踩低,祁同伟这人,不多了。
决定了,今晚不修炼小世界了,去和小友一聚。
刚走出市政府大楼,祁同伟便快步钻进车里,拨通了高玉良的电话。
电话那头,作为汉东省政法委书记、临时“掌门”的高玉良,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他早已从秘书小贺那里得知了会议上的细节。
“同伟,没必要和李达康拧巴。”
高玉良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静,道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光明峰项目,被政绩迷了眼,还做着在京州站稳一把手的美梦。他安排的事,你照做就行,别给人抓着把柄。”
顿了顿,高玉良的语气多了几分郑重道
“记住一点,守住底线,违反原则的事,绝对不能参与。”
挂了电话,祁同伟靠在车座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难怪李达康最近像上了发条的木偶,白天跑项目现场,晚上开部署会,原来是打的一把手的主意。
他手指敲击着方向盘,心里的盘算愈发清晰
——照做不难,难的是在李达康的要求和自己的原则之间,守住那条看不见的线。
燕京市的老城区深处,一座青瓦灰墙的四合院内,时光仿佛都比外界慢了半拍。
书房里,檀香袅袅,沙瑞金端坐于木椅上,身前的八仙桌旁,他的岳父正手持茶盏,目光沉静地说着话。
大多时候,都是老人以过来人的口吻,条理清晰地分析着局势、提点着关键,话语间尽是对时局的精准把握。
沙瑞金始终微微前倾着身体,眼神专注,偶尔点头回应,姿态谦逊得如同认真受教的学生,将每一句叮嘱都记在心里。
谈话接近尾声,沙瑞金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坚定道
“爸,您放心!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下了,绝不敢忘。那我这就告辞了,您平日里多注意身体,等我去了汉东,就让阿冰搬过来住,多陪陪您。”
老岳父闻言,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豁达与体谅道
“不必了,你们小两口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不用为我分心。我这把老骨头,再撑几年没问题。最重要的是,我安排你的那些事,一定要放在心上,记牢了!”
沙瑞金郑重地点头,起身向岳父道别。
走出四合院的朱漆大门,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方古朴的院落,眼眸微微眯起,藏在眼底的,是对未来的期许与决心。
他在心里无声地默念。
这汉东,我来了~
京州市
招商银行门前的台阶上,蔡成功像袋破布似的被两个保安扔在地上。
粗糙的水泥地硌得他手肘生疼,可这点疼,远不及心里的混乱与恐慌。
他撑着地面坐起来,眼神涣散地盯着银行旋转门,脑子里反复盘旋着一个念头。
定好的事,怎么说变就变了?
明明半小时前,他还拿着银行出具的“贷款结清证明”,笑容满面地找客户经理办新贷
——这是他盘活大风厂资金链的最后希望。可对方办理完还款后,轻飘飘一句“办不了”,瞬间击碎了他所有期待。
“我刚还完钱!凭什么不给我贷?”
蔡成功的怒火当场就窜了上来,撸着袖子要找负责人讨说法,可对方递来的风控报告,让他瞬间哑了火。
纸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最后一行黑体字格外刺眼。
“企业资金流断裂风险极高,预计无法按时偿还后续贷款,建议断贷。”
大闹一场也没换来转机,蔡成功只能咬着牙离开。
他不信邪,揣着所有证件,马不停蹄地跑遍了京州市的大小银行。
从国有大行到城商行,再到不起眼的信用社,每一次满怀希望地进门,每一次都被同样的理由拒之门外。
“您的企业目前资金链紧张,不符合放贷条件。”
这句话像魔咒,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夕阳西下时,蔡成功瘫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他掏出一看,屏幕上全是“山水庄园”的来电。
接起电话,那边的催款声像鞭子似的抽过来,道
“蔡总,该还钱了。”
他咽着唾沫,好话说尽,恳求对方再缓几天,可听筒里只传来冰冷的警告道
“再还不上,大风厂就得归我们了。”
绝望中,蔡成功想起了介绍他向山水庄园借钱的丁义珍。
他颤抖着手拨通丁副市长的电话,听筒里却只有
“嘟…嘟…”的忙音,再打,直接变成了“无法接通”。
他又急急忙忙打给山水集团的高小琴,电话倒是通了,可对方的语气早已没了往日的客气道
“蔡总,咱们可是签了协议的,按规矩办事吧,有问题找法务部。”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再打,再也无人接听。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蔡成功猛地一拍大腿,骂出了声道
“他梁的!这是给我设了个套啊!”
他不甘心就这么栽了,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曝光他们!
他踉跄着站起身,拦了辆出租车,直奔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要告山水集团联合丁义珍诈骗。
法院收下了他的材料,让他回去等消息,可蔡成功心里没底,他总觉得,这事没那么容易。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山水集团办公室里,高小琴正拿着手机,脸色凝重。
电话那头是赵瑞龙的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找个叫陈清泉的副院长,高玉良以前的秘书,把他拿下,让他处理蔡成功的案子。”
高小琴心里一凛,瞬间明白了赵瑞龙的心思
——这是要用高玉良的人,打高玉良的脸。
而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副院长办公室里,陈清泉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
刚坐上副院长的位置不久,他就尝够了权力的滋味
——以前在省委当秘书时,他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小透明,奶奶不疼,舅舅不爱。
如今走到哪儿都有人笑脸相迎。
这种飘飘然的感觉还没持续多久,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是山水集团的邀请。
陈清泉捏着听筒,眉头皱了起来。
山水集团是赵家的地盘,之前赵家风光的时候,那里看的上他,如今怎么自己刚掌权,对方就找上门了?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心里犯了嘀咕。
这怕不是来者不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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