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的油盐不进,彻底磨没了赵瑞龙的耐心。
若不是看中他是吕州市委书记高玉良的得意门生,想借他敲开高玉良那扇门,这汉东太子爷,早就让人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副局长收拾了。
“整个汉东缺人才?笑话!”
赵瑞龙把手里的茶杯重重一磕,眼底满是戾气,道
“吕州这地界,不允许这么牛b的人存在。他以为自己是谁?”
瑞龙集团在吕州的生意摊子铺得极大,从厂房扩建到物流运输,哪一样都离不了公安系统的关照。
祁同伟这条路走死了,赵瑞龙立刻换了心思
——拿下吕州市公安局一把手陈勇。
消息传到杜柏仲耳朵里,他立刻鞍前马后地牵线搭桥。
陈勇可比祁同伟“懂事”多了,人到中年卡在正局级多年,早就盼着有人能拉自己一把。
面对赵瑞龙抛来的橄榄枝,他几乎是受宠若惊地接了过去。
没过几天,吕州街头就变了样。
市局的警车开始频频出现在瑞龙集团的工地周边,美其名曰“维护治安”,实则明晃晃地充当起保护伞。
就连之前卡着的物流检查,也一路绿灯放行。
祁同伟在刑警队办公室里听着手下汇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陈局这是想焕发事业第二春啊。”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眼神里不带半分温度,暗道
“人性这东西,从来经不起考验,提醒了反倒落个不是,这样也好,自己也不必被纠缠。”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却驱不散他眼底的寒意。
他清楚,陈勇踏出去的这一步,既是攀附的梯子,也是迟早会塌的陷阱。
燕京市
侯梁平刚刚从反贪局的审讯室里出来,刚刚破获了一起利用职务贪污的案子,对方自己撂了,这次功劳又有了,还是个副厅级的大鱼。
本来以他的级别,这一级别干部的审查是不够格,但谁让他“报告”打的好呢!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在他生命里
仿佛带点唏嘘
……”
钟家指头缝漏出的一点,就够他消化好久了,现如今他已经是反贪总局侦查一处的副处长了,等在积累些案子,就能再往上走了。
手指从口袋摸出烟盒,刚想拿出一支点燃,突然想起钟小艾不喜这味道,这才悻悻的放回口袋。
之前和家里通话,父母催着他赶紧要个孩子,这样才算真正的和钟家捆绑在一起,他自己也有这个想法。
但是,这是他能说了算的吗?
自己的岳父早有交待,如今正是钟小艾的事业上升期,不能被孩子分心,等再过几年,稳定了再谈此事,还能说啥!
继续坚持吧,简单透了口气,侯梁平转身向审讯室走去。
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汉东省吕州市的政坛风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级。
随着吕州两位主要领导的矛盾从暗流涌动走向公开激化,这场局部冲突终于突破了地域界限,成功牵动了省委的神经,成为汉东省委常委会上无法回避的核心议题。
在这场关乎吕州发展走向的权力博弈中,作为改革派代表的李达康,凭借其“赵立春亲信”的特殊身份,获得了意料之中的强力支持。
这份支持并非隐晦的暗示,而是来自省委书记赵立春在常委会上的直接表态
——他亲自为李达康站台,言语间不仅肯定了李达康在吕州改革中的思路与魄力,更间接回应了此前围绕其展开的争议。
这一幕,让端坐于会场的吕州市委书记高玉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尴尬。
他曾是汉东政坛“顺风顺水”的代表人物,凭借稳健的作风与深厚的人脉,在地方治理中始终占据主动。
但此次常委会上的处境,实则是其背后权力根基松动的直接体现
——作为“梁系”阵营的得力干将,随着梁群峰的落幕,高玉良在汉东省委失去了最核心、最稳固的支持。
曾经的人脉网络与政治资源,在权力格局的重构中逐渐失效。
赵立春为李达康的公开背书,不仅是对吕州矛盾的定调,更像是压在高玉良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位习惯了掌控局面的市委书记,第一次在省级权力舞台上感受到了“失势”的滋味,这场因吕州矛盾引发的政坛震荡,最终成为了他政治生涯中难以逾越的“滑铁卢”。
吕州市委家属院的午后,蝉鸣被盛夏的热浪揉得粘稠。
院角那方巴掌大的自留地前,高玉良握着锄头的手青筋绷起,铁锄切入泥土的力度远超翻地所需,潮湿的土块飞溅,却溅不散他眉宇间的沉郁。
汗水顺着鬓角滑落,砸在新翻的土地上晕开小圈,他却像浑然不觉,只反复用动作宣泄着胸腔里的闷火
——这片土地的规整,是他唯一还能掌控的秩序,而院墙外的汉东,早已乱了章法。
李达康的新政惊雷,正以席卷之势响彻汉东大地。
自获得坚实支持后,这位以“Gdp为纲”的官员彻底卸下束缚,从产业园区扩容到交通路网攻坚,从招商引资新政到行政审批精简,一系列举措密集出台,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更值得玩味的是各部门的反应。
往日里相互掣肘的机关单位,如今竟罕见地形成合力,财政局优先划拨项目资金,发改委压缩审批时限,招商局全员下沉企业对接需求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这是一场精准的“站队”,所有人都在向李达康的新政靠拢,确保他一声令下,便能政通令行。汉东的官场生态,正随着权力天平的倾斜,悄然完成一场无声的重构。
而这份重构,恰恰是高玉良苦闷的根源。锄头在地里划出一道深沟,他停下动作直起身,望着远处家属院外的梧桐树梢,眼神空茫。
梁群峰的离任,像抽走了汉东官场的一根顶梁柱,让赵立春一家彻底没了制衡,独大之势已成定局。
如今的汉东,处处都透着赵家的威压。
重要项目的审批权旁落赵家亲信,基层官员的任免多了“赵家推荐”的影子,就连本该公平竞争的招商项目,也隐隐有了“赵家后花园”的意味。
整个汉东像被一张无形的网罩住,人人都在小心翼翼地顺着网的纹路行事,那股压抑感,让经历过多年官场风雨的高玉良都觉得窒息。
他不是没经历过权力更迭,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迷茫。
梁群峰主政时虽也有派系倾向,但行事尚有底线,懂得顾及官场平衡,不会让权力的獠牙露得太过直白。
可赵立春不同,这位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像是彻底没了顾忌,行事愈发肆无顾忌
——他见过赵家公子打着父亲旗号插手工程,见过本应严肃的会议上,官员们对赵家相关的议题唯唯诺诺,更见过有异议的干部被不动声色地调离核心岗位。
这种明目张胆的权力滥用,让高玉良心生忌惮,更让他对自己的前路感到茫然。
夕阳西下,余晖将高玉良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握着锄头的手慢慢松开,金属锄柄上的汗渍泛出冷光。
远处隐约传来汽车鸣笛声,许是又有哪个部门的官员,赶去参加李达康主持的项目推进会。
高玉良望着那方被翻得整齐的土地,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汉东的新政热潮与他无关,赵家的权力游戏他不愿卷入,失去了梁群峰这座靠山,他就像在迷雾里行走,不知道下一步该踏向何方,更不知道这片他深耕多年的土地,未来会走向何方。
晚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迷茫与沉重。
吴慧芬正站在厨房窗边,目光落在院角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抽油烟机的嗡鸣停了,灶上温着的排骨汤还在轻轻冒泡,她却没心思装盘,只看着高玉良握着锄头的背影
——那背影比往日佝偻些,每一次挥锄的动作都带着股闷劲儿,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埋进土里,又像是要把什么情绪从心里翻出来。
她知道丈夫的愁。
梁群峰退休后,高玉良夜里常对着书房的地图发呆,有时她起夜,还能看见门缝里漏出的灯光。
汉东如今的局势像摊浑水,李达康的新政风风火火,赵家的势力明里暗里地渗,丈夫夹在中间,连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
她想上前递瓶水,想开口说句“累了就歇会儿”,可走到院门口又停住了
——她太了解高玉良,这位在官场里浸淫多年的男人,从不愿把脆弱露在人前,哪怕是在她面前。
于是她转身回了屋,把切好的凉拌黄瓜再淋一遍香油,将刚出锅的馒头摆进竹篮,又找出他常用的那条蓝格子毛巾,在温水里浸软了拧干,放在餐桌一角。
一切准备妥当,院角终于传来锄头落地的声响。
高玉良擦着汗走进来,额前的头发湿成一绺,贴在饱满的额头上,倒少了几分官场的锐利,多了些寻常中年男人的疲惫。
“回来了?快擦擦。”
吴慧芬迎上去,把毛巾递到他手里,又转身去沏茶
——是他爱喝的雨前龙井,水温刚好用,既能泡出茶香,又不会烫嘴。
高玉良接过毛巾擦着脸,目光扫过满桌的菜,忽然看向她,见她几次张了张嘴,却只是把筷子往他碗里递,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极了当年他在党校讲课,她在台下想提问题又怕打扰他的样子。
他忽然就笑了,不是官场里那种程式化的颔首,是带着点自嘲,又有点释然的笑,声音也放软了些道
“吴老师,不用担心!”
吴慧芬的脚步顿了顿,抬眼看向他。
她知道这话里有几分是安慰,可看着他眼底难得的松弛,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她把沏好的茶放在他手边,看着他拿起筷子夹了口黄瓜,才又开口道
“汤还温着,我去盛一碗?”
高玉良嗯了一声,指尖碰到温热的茶杯壁,心里那股闷了许久的郁气,好像被这满桌的烟火气烘得散了些。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屋里的灯暖黄明亮,吴慧芬盛汤的身影在厨房门口晃了晃,没有追问,没有劝解,却比任何安慰都更让他安心
——有些心事不必说透,有人陪着等夜色过去,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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