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
私立医院顶层的VIp产房外,消毒水的清冽都压不住李达康身上的焦躁。
他西装裤的裤脚沾了点烟灰,皮鞋碾过地上散落的烟蒂,发出细碎的声响,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哇——”
清脆的婴儿啼哭突然撞破走廊的寂静,李达康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按了暂停键。
他原本紧绷的肩膀颤了颤,眼里瞬间迸出光来,双手不自觉地在身侧攥成拳。
产房的门刚推开一条缝,他就迈着大步冲了过去,声音都带着颤道
“医生!怎么样?我太太她……”
“李先生放心,母子平安。”
医生摘下口罩,语气轻松了些,道
“产妇只是有点虚弱,后续好好调理就行。”
这话像三伏天里灌下的冰镇汽水,从头顶爽到脚底板。
李达康悬了半天的心“咚”地落回肚子里,连声道谢的功夫,脚已经朝着产房里迈了。
高小凤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张薄纸,额前的碎发还沾着汗。
她旁边的婴儿篮里,裹着米白色襁褓的小家伙正时不时哼唧两声,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李达康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住高小凤的手,掌心的粗糙蹭过高小凤细腻的手背。
他声音发紧,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道
“凤儿,辛苦你了!我李达康有儿子了,我有后了!你是我们李家的大功臣啊!”
高小凤虚弱地笑了笑,声音轻得像羽毛道
“阿康,我是你的女人,为你生儿育女,本就是应该的。”
“还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李达康的心里下意识冒出这句口头禅
——他想起家里那个永远冷着脸的欧阳菁,再看看眼前温顺体贴的高小凤,心里的天平瞬间倾斜。
之前还犹豫要不要摊牌,现在只剩一个念头。
必须和欧阳菁做个了断,不然委屈了凤儿和孩子,以后也是个大麻烦。
他盯着高小凤的脸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高小凤见他半天没说话,还以为自己哪句话惹他不快了,连忙轻声说道
“阿康,你要是忙,就先去处理事。我和孩子在这儿等你,不用惦记。”
她知道自己现在没什么靠山,李达康就是她和孩子的天,必须把他哄得舒舒服服的。
这话像颗定心丸,砸在李达康心里。
他反手握紧高小凤的手,语气软下来,安慰道
“说什么傻话?有什么事能比你和孩子重要?今天的事忙完了,这次考察团要在港岛待一个多月,我天天来陪你们。”
他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盘算开了
——赵瑞龙上周派人送来套浅水湾的别墅钥匙,他推托不过去,只能答应暂住。
现在看着摇篮里的儿子,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等跟欧阳菁把婚离了,就把凤儿和孩子接回汉东,那别墅,还是算了吧。
阳光透过产房的落地窗,落在婴儿篮上,小家伙又哼唧了一声。
李达康低头看着孩子小小的脸蛋,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只觉得浑身都有了干劲。
他没注意到,高小凤看着他的眼神里,除了温顺,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她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只是李达康没料到,他以为的“安稳”,才只是港岛之行的开始。
赵瑞龙送的别墅,欧阳菁那边的纠缠,还有他身上没卸干净的“官气”,早就在暗处织了一张网,将它死死裹住了。
京州市
省政府办公大楼的会客室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切出明暗交错的纹路,高玉良坐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公文包的搭扣
——那里面装着林城市未来几年的发展规划草案,纸页边缘已被他反复翻看磨出了软边。
“刘省长,这次能继续主持林城工作,全靠您在省委常委会上的力挺。”
他抬眼时,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郑重,没有过分的谄媚,只把感激落在实处,继续道
“我今天来,一是向您道谢,二是想把接下来的工作思路向您汇报,听听您的指示。”
刘震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只淡淡开口道
“玉良同志,先说说你的想法。林城这几年底子薄,急不得,但也慢不得。”
高玉良立刻翻开公文包,将规划草案递过去,指尖点在“基础设施建设”那一页,道
“我的思路是分三步走。第一步先啃硬骨头,把城西的断头路打通,同时启动污水处理厂扩建工程
——去年汛期,老城区积水问题已经到了必须解决的地步。
第二步是整合近郊的农业合作社,引进果蔬深加工企业,让农民能在家门口就业。
第三步才是谈招商引资,没有前两步的基础,就算把企业招进来,也留不住。”
“城西的路网规划,资金缺口有多大?”
刘震动的手指在草案上划过,忽然停在“资金测算”一栏。
“初步估算需要5个亿,我们林城市财政能承担六成,剩下的四成……”
高玉良顿了顿,语气坦诚,继续道
“还得靠省政府的专项债支持。”
“专项债的事,你让财政局直接对接省财政厅,我会打个招呼。”
刘震动放下草案,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里多了几分真切的认可,道
“你这个思路是对的,不搞花架子,先把民生和基础打好
——林城要的不是一时的Gdp亮眼,是长远的稳。”
这话像一颗定心丸,让高玉良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
他刚要开口,又被刘震动打断道
“听说你们公安系统现在力度很大?上个月林城的刑事发案率降了近一半。”
“是,同伟同志确实下了功夫。”
高玉良提到祁同伟时,语气里多了几分熟稔,却始终恪守着分寸,道
“市公安局局长是祁同伟,是从基层一步步干起来的,现在主抓社会治安和交通秩序,正好能为基础设施建设保驾护航
——比如修路期间的交通疏导、工地的安全巡逻,他都提前做了预案。”
刘震动点点头,拿起笔在草案上签了个名字,推回给高玉良道
“规划我看过了,省里支持你。你在林城放开手脚干,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不用有顾虑。”
从省政府出来时,秋风正卷着路边的梧桐叶打转。
高玉良拿出手机,给祁同伟发了条短信。
“刘省长已批规划,城西路网下周可以启动前期调研。”
没过多久,祁同伟的回复就来了,带着他一贯的干脆。
“收到,我这就安排交警支队和辖区派出所对接,保证施工期间不出现大规模交通拥堵。”
高玉良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将公文包抱在怀里,脚步轻快地走向停车场。
林城的秋天总是来得早,路边的银杏已经黄了半树,但他知道,等明年春天,当城西的新路通了车,当污水处理厂开始运转,这座沉寂太久的城市,总会开出不一样的花来。
而他和祁同伟,一个主抓城市发展,一个守护一方平安,恰如这树上的枝桠,虽朝着不同的方向生长,最终都会为这片土地遮风挡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镜头从林城的建设热潮中抽离,转向汉东省另一股盘根错节的力量
——赵系一派。
此刻的汉东,表面平静如镜,底下却暗流汹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黎明前黑暗”的压抑感,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能隐约嗅到权力与利益交织的味道。
赵家的触角早已渗透进汉东的各行各业,从省厅到市局,从重要职能部门到基层岗位,随处可见赵家子弟、旁系亲属,或是踩着赵家路子上位的人。
他们盘踞在大大小小的职位上,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关系网,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俗语,演绎成了现实里赤裸裸的权力交易规则。
想在汉东政坛往上走?
答案简单得近乎讽刺
——找赵公子。
只要肯花钱、愿站队,职位、资源便会像商品一样送到面前。
伺候好了,说不定还会来句
“今晚的消费由赵公子买单!”
可羊毛终究出在羊身上,那些靠“买官”上位的人,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疯狂敛财,用贪污来填补买官的亏空,再为下一次“进步”积攒资本。
于是,权力成了敛财的工具,贪腐像瘟疫一样在系统内蔓延,没人敢轻易戳破这层窗户纸。
京州市的企业版图里,这股势力的痕迹更是清晰。
曾经的瑞龙集团,如今已更名“慧龙集团”,规模比从前更加庞大,而集团的主管领导名单上,多了一个关键人物
——赵家二小姐赵晓慧,赵瑞龙的亲姐姐。
这位赵二小姐绝非等闲之辈,颇有手段和城府。
自加盟慧龙集团后,她便大刀阔斧推进“洗白”计划。
规范财务流程、引入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甚至参与公益项目打造正面形象,让慧龙集团从外界眼中的“关系企业”,一步步向正规化、现代化公司转型。
只是这份“正规”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猫腻。
那些曾经上不得台面的操作
——比如靠权力垄断项目、用不正当手段打压竞争对手、暗箱操作招投标
——并未真正消失,只是从台前转到了幕后,变得更加隐蔽。
慧龙集团的外壳越来越光鲜,内里却依旧流淌着赵家权力的血液,依旧是赵系势力在汉东经济领域的“提款机”和“保护伞”。
如今的汉东政坛,早已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谁敢和赵家作对,谁就会被迅速边缘化。
所谓的“最后一排VIp常年会员座位”,成了圈子里心照不宣的调侃,更是对异己者的无声警告
——要么顺从,要么出局,没有第三种选择。
赵晓慧的到来,让赵家在汉东的势力从“政”与“商”两端形成了闭环,一边用权力为商业铺路,一边用商业反哺权力网络。汉东的这潭水,在黎明前的黑暗里,似乎变得更加浑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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