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钟小艾同意去汉东的事一敲定,侯亮平特意把孩子送回丈母娘家,打算跟其好好过个二人世界。
他系上围裙钻进厨房,一番忙活后端出满桌好菜,点上蜡烛,还开了瓶红酒烘托气氛。
烛光摇曳中,两人边吃边聊,侯亮平笑着跟钟小艾“打报告”,说想趁着出发前好好撞撞钟。
钟小艾脸颊微红,轻点了点头算是
“批准”。
谁知刚收拾完餐桌,正准备好好享受二人时光,门口突然传来“叮咚”一声门铃。
两人都吓了一跳,侯亮平赶紧抓起围裙系挡在身前,勾着腰一脸不情愿地去开门,看清来人后,立马换上笑脸道
“秦局?您怎么来了?”
秦明看着他瞬间切换的表情有些好笑,迈步走进屋里。
钟小艾也连忙迎上来道
“秦局长快请坐,亮平,赶紧泡茶!”
秦明目光一扫,瞥见钟小艾微乱的发梢,再看看侯亮平勾着腰、系着围裙的模样,桌上还摆着没收拾的餐盘,心里立马明白了
——自己这是来得不是时候,妥妥当了回电灯泡!
“不用麻烦了,”
秦明连忙摆手道
“我就说两句话,马上就走!”
钟小艾脸颊发烫,暗自瞪了侯亮平一眼,知道瞒不过这位老领导。
秦明也不绕弯子,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道
“小艾同志,我们计划让亮平同志去汉东暂代反贪局长,明面上是正常调任,暗地里是总局特派调查相关事宜,这样也能多一层保护,你看可行?”
侯亮平一听这话,心里瞬间乐开了花,立马挺直腰板拍胸脯道
“秦局您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可他这一站直,顿时陷入了尴尬
——围裙没系好,加上刚才匆忙起身的姿态,让秦明和钟小艾都下意识扭过了头。
侯亮平后知后觉,脸瞬间红到耳根,慌忙摆手道
“你们先聊,我去厨房收拾一下!”
说完就逃也似的钻进了厨房。
秦明坐在沙发上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道
“那我就不打扰了,小艾同志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话音刚落就起身告辞,心里暗自嘀咕。
大意了,早知道该白天来!
送走秦明,钟小艾“砰”地一声关上门,转头就看到侯亮平从厨房探出头,还嬉皮笑脸地问道
“小艾,秦局走了?咱们刚才的‘工作计划’,你看?”
“老太太吃冰棍,你无耻又下流!”
钟小艾觉得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过去,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训斥道
“今晚你自己睡!”
说完转身进了卧室,“咔哒”一声反锁了门。
侯亮平抱着抱枕欲哭无泪,心里把秦明念叨了八百遍。
有啥事不能在单位说,大晚上跑家里来,这不是拆台嘛!
他解下围裙,只能蔫蔫地回了自己房间,去找五姑娘了。
客厅里的光线还残留着几分余温,沙发上的靠垫歪歪斜斜,茶几上还放着半杯没喝完的茶水,杯壁凝着的水珠顺着杯沿往下滑,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随着主人离去,空气里还飘着未散的仓促气息。
突然,“铃铃铃——”
桌上的座机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格外突兀,一下下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搅得满室的寂静支离破碎。
那铃声像是带着执拗的急切,一遍又一遍,执着地想要撕开这屋子的沉寂,唤来接听的人。
可此刻,钟小艾和侯亮平,谁还有心思管这通电话。
二人满心都是亟待处理的棘手事,那急促的铃声被远远抛在身后,连一丝回响都未曾踏入他们的耳廓。
千里之外,汉东省另一处房间里,蔡成功死死攥着手里的电话,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听筒贴在耳边,里面传来的“嘟嘟”忙音像是钝刀子,一下下割着他紧绷的神经。
“快接啊!快接电话!”
他对着听筒低声嘶吼,声音里满是按捺不住的焦急,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陈海出事的消息像一块巨石,砸得他心神不宁。
他比谁都清楚,陈海一倒,汉东这潭水彻底浑了,而他自己,早已身处漩涡中心,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走投无路之际,他想起了发小侯亮平
——那个如今在燕京反贪总局任职的老同学。
托了无数关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这串救命的电话号码,本想孤注一掷,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这通电话上。
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
一遍,无人接听。
两遍,依旧是冰冷的忙音。
三遍……
电话那头始终只有机械的提示音,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隔开了他与那唯一的生机。
“妈的!”
蔡成功猛地将电话摔在桌上,胸口剧烈起伏着,恼怒与绝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恨恨地喘着粗气,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房间,只觉得汉东的夜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黑暗、都要危险。
他颓然坐倒在椅子上,目光落在桌角那瓶开盖的二锅头。
没有丝毫犹豫,他抓起酒瓶,拧开盖子便往嘴里灌。
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一路淌进胃里,带来一阵短暂的灼热感,却丝毫压不住心底的慌乱与恐惧。
电话被他扔在一旁,屏幕早已暗了下去。
蔡成功灌着酒,脑海里乱糟糟的,全是陈海出事的画面,全是自己可能面临的绝境。
他想,或许侯亮平真的不在家,或许……
还有明天。
夜色渐深,燕京的风穿过窗缝,带来一丝凉意。
那部无人接听的座机,早已停止了铃声,静静的放在客厅,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见证着这一夜的焦灼与无望。
而蔡成功手中的二锅头,瓶身渐渐变轻,只有满室的酒气,与窗外的夜色纠缠在一起,挥之不去。
翌日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首都机场的航站楼里已透着几分喧嚣。
侯亮平拎着一只简单的行李箱,手掌下意识地按在隐隐作痛的腰上。
没有人来相送,他独自走向了飞往汉东的航班。
舷窗外,机翼划破晨雾,朝着那片布满迷雾与漩涡的土地飞去,侯亮平挺胸抬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与此同时,京州市人民医院的病房里,一夜未眠的陈岩石和王馥珍,正细细叮嘱着陪护人员。
儿子陈海躺在病床上,脸色虽仍苍白,但各项指标已趋于稳定,总算让二老悬着的心稍稍落地。
连日来守在病床前,两位老人早已熬得眼圈发黑,脊背也挺不那么直了。
在医生和陪护人员的再三保证下,老两口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医院,乘车返回郊区的养老院。
推开自家小院的木门,陈岩石和王馥珍皆是一愣。
往日清静的花园里,两侧的廊下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鸟笼,画眉、百灵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院子中央的石桌上、墙角的花架上,摆满了精心栽培的奇花异草,红的、紫的、黄的,开得姹紫嫣红,与往日的素雅截然不同。
“这是咋回事?”
王馥珍扶住老伴的胳膊,语气里满是诧异。
话音刚落,院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一波又一波穿着体面的人接踵而至,有的提着果篮,有的捧着盆栽,言语间尽是寒暄讨好。
应付了好几波人,陈岩石才总算摸清了门道
——这些人多半是冲着他和“小金子”沙瑞金的交情来的,趁着他儿子住院,打着探望的名义来送礼攀关系。
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儿子,陈岩石胸口一阵憋闷,哪有心思应付这些虚情假意。
他眉头紧锁,当即掏出手机拨通了省纪委书记田国富的电话,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火气道
“小田啊,你可得好好管管了!我这养老院都快成花鸟市场了,明摆着送礼拉关系,这么多花鸟,我和你王阿姨哪照顾得过来?”
田国富自然清楚陈岩石在沙瑞金心中的分量,更明白这事不能怠慢,连忙在电话里保证道
“陈老您别急,这事我马上安排人处理,一定给您二老一个清静的环境,绝不影响你们休息。”
挂了电话,陈岩石刚想和老伴收拾院子,院门外又传来了汽车熄火的声音。
他不耐烦地转过头,只见省公安厅厅长赵东来正提着两个礼品袋,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真诚。
“陈老、王老,我过来看看你们!”
赵东来上前道。
话音刚落,目光便扫到了满院的花鸟,脸上顿时掠过一丝尴尬,连忙补充道
“陈海的事,省厅已经成立专案组了,抽调的都是骨干力量,您二老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查个水落石出,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责任人!”
这句话总算让陈岩石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许,他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
“行了,我知道了,你公务繁忙,赶紧回去忙吧。”
王馥珍见状,连忙上前接过赵东来手里的礼品,笑着打圆场道
“小赵啊,有心了。你别在意你陈叔的态度,他这几天被海子的事搅得心烦意乱,说话冲了点。你要是还有工作,就先去忙,有消息随时告诉我们就行。”
赵东来的目光从满院的奇花异草移开,落在了墙角堆积的几片落叶上,当即露出爽朗的笑容道
“没事,陈老、王老,我正好帮您把院子打扫一下!”
话音未落,不等二老反应,他便放下手中的礼品袋,径直走向墙角,拿起那把落了些灰尘的大扫把。
陈岩石和王馥珍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
——堂堂省公安厅厅长,竟要亲手为他们扫院子?
赵东来却毫不在意,握着扫把俯身清扫起来,动作麻利又沉稳。
落叶被扫成一堆,院中的碎石杂草也被他顺手规整到角落,原本略显杂乱的小院渐渐清爽起来。
他一边扫,心里一边打着算盘。
老家伙和沙书记的关系不一般,那可是能说上话的人。
如今自己主管陈海的案子,正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多在二人面前露露面、尽点心意,他们心里记着好,说不定就会在沙书记面前提自己几句,哪怕不行,也能探听一二沙瑞金下步的打算,自己也能提前准备。
要是能得沙书记青睐,自己那个副省长的念想,说不定就能成真了……
想到这儿,赵东来扫得更起劲了,额角渗出细汗也浑然不觉,脸上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笑容。
喜欢偷听心声的祁同伟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偷听心声的祁同伟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