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包装车间内,时间仿佛凝滞,唯有尘埃在从破洞透下的惨淡光柱中无声飞舞。
林默盘膝坐在相对干净的一隅,那卷《镇元秘录·残卷·缚灵篇》在膝上摊开。他没有立刻尝试去理解那些深奥复杂的符文图谱,而是首先运转起《基础导引术》,如同一个濒死的旅人,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能量,以及从“守心”玉珏中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清凉气息。
精神力与元息的恢复缓慢而痛苦,如同干涸的河床等待着一场微不足道的细雨。脑海中因透支和反噬留下的创伤隐隐作痛,每一次能量流转都带来针扎般的刺激。但他咬牙坚持着,意识前所未有地集中,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自身状态的感知和调整中。
苏晚安静地守在车间入口的阴影里,背对着林默。她没有打扰他,只是偶尔回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向那个沉浸在某种玄奥状态中的青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眉头紧锁,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周身却隐隐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逐渐凝聚起来的气息,与她认知中的任何状态都不同。她握紧了手中的枪,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心中充满了巨大的迷茫和一丝荒诞感——几个小时前,她还在处理普通的刑事案件,现在却像是在为某个……修炼者护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远处的枪声和爆炸声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停歇,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这寂静反而比之前的喧嚣更让人心悸。厂区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着未知的死亡与秘密。
林默不知道外界的变化,他的全部世界,只剩下体内那缕缓慢增长的“元息”,以及脑海中逐渐清晰的《缚灵篇》开篇总纲。
“灵者,能量之聚,意念之形。缚灵非为灭,乃为导,为序,为衡……”
“以己身为枢,以神念为引,构‘缚灵印’,驱散混沌,梳理暴戾,归于沉寂……”
“印有三重,一重‘定’,镇其形;二重‘疏’,导其流;三重‘归’,化其性……”
这并非直接攻击性的法门,更像是一种针对狂暴、无序能量的“约束”与“管理”技术。其核心在于“理解”与“引导”,而非“对抗”与“毁灭”。这正好与“守心”玉珏的特性完美契合!
他尝试着,按照总纲所述的最基础的“构印”法门,引导着刚刚恢复少许的精神力,在脑海中观想、构筑那最简单、也最核心的“缚灵印”雏形——一个由无数细密、流转的能量线条构成的、不断变化形态的立体符文。
起初,符文刚刚凝聚便瞬间溃散,精神力消耗巨大,却徒劳无功。
他不气馁,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借助“守心”玉珏稳定心神、净化杂念的功效,他对精神力的掌控变得越发精细。
渐渐地,一个极其黯淡、轮廓模糊、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缚灵印”虚影,终于在他意识的深处,勉强维持住了形态!
虽然只是雏形中的雏形,连“一重定”的边都还没摸到,但这一步的跨出,意义非凡!这代表着他开始真正系统地接触和运用超越普通异能的力量体系!
就在他心中刚刚升起一丝明悟和喜悦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绝对寂静中却清晰无比的、踩碎玻璃的声音,从车间外侧的走廊传来!
林默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苏晚也在瞬间转身,枪口死死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呼吸屏住。
因果视野瞬间开启!虽然范围受限且模糊,但他清晰地“看”到,一条充满了冰冷、贪婪、以及一丝……猫捉老鼠般戏谑意味的暗紫色因果线,如同毒蛇的信子,从走廊方向延伸进来,牢牢地锁定了他的位置!
不是普通的“捕网”成员!是那个紫袍老者!他竟然这么快就摆脱了警方的纠缠,或者说……已经处理完了外面的麻烦,亲自找上门来了!
而且,从他的因果线判断,他似乎受了点伤(之前狙击子弹的影响?),气息不如最初那般如同深渊不可测,但那份杀意和志在必得的贪婪,却更加炽烈!
“小老鼠……藏得倒是严实。”沙哑而冰冷的声音,如同贴着地面爬行,幽幽地传入车间,“把‘守心’和‘时溯’的碎片交出来,本座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他竟然直接点出了“时溯”的名字!他果然感应到了!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对方真身降临,即便受伤,也绝非现在的他能够抗衡!刚才构筑“缚灵印”雏形带来的那点喜悦瞬间烟消云散。
苏晚脸色煞白,持枪的手微微颤抖,但她依旧稳稳地站在林默身前,用身体挡住了门口的方向,低声对林默道:“我拖住他,你找机会从后面走!”
“没用的。”林默缓缓站起身,将“守心”玉珏紧紧握在左手,右手虚握,脑海中那黯淡的“缚灵印”虚影开始微微旋转。他走到苏晚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目光死死盯着车间门口那片浓重的黑暗。“他锁定了我,你拦不住他,我们也跑不掉。”
“那怎么办?!”苏晚急声道,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只有一个办法。”林默的声音低沉而决绝,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赌一把!”
他赌紫袍老者受伤不轻,实力打了折扣!
他赌老者对他的“时溯”碎片志在必得,不会一上来就下死手!
他赌自己刚刚领悟的、粗陋不堪的“缚灵印”雏形,配合“守心”玉珏的力量,能对老者那与“寂灭”碎片紧密相连的精神力量,产生一丝……干扰!
就在两人对话的这短短几秒,车间门口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一个穿着破损紫袍、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依旧如同万年寒冰的老者,缓缓显露出了身形。他的左肩处的衣袍有一个明显的破损和暗红色的血迹,但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威压,依旧让整个车间的温度骤降,空气仿佛都要凝固。
他的目光先是贪婪地扫过林默左手的“守心”玉珏,随即更加炽热地盯住林默的眉心,仿佛要穿透颅骨,直接攫取那枚“时溯”碎片。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紫袍老者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缓缓抬起了右手,暗紫色的能量在他掌心汇聚,化作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吞噬一切气息的小型漩涡。“那就先废掉你,再取碎片!”
冰冷的杀意如同潮水般涌来,苏晚只觉得浑身僵硬,连扣动扳机的力气都仿佛被冻结!
而林默,在老者抬起手的瞬间,动了!
他没有后退,没有闪避,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将体内刚刚恢复的所有“元息”和精神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到脑海中那个旋转的“缚灵印”雏形之中!同时,全力催动“守心”玉珏!
“嗡!”
“守心”玉珏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乳白色光华,柔和却坚定地照亮了车间一隅,将那冰冷的寒意稍稍驱散。与此同时,林默右手猛地向前一推!并非物理攻击,而是将那个凝聚了他全部力量、依旧模糊黯淡的“缚灵印”虚影,隔着数米的距离,朝着紫袍老者掌心的那个暗紫色能量漩涡,狠狠“印”了过去!
这不是能量对轰,而是法则层面的、极其拙劣的“干涉”!
“嗯?!”紫袍老者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讶之色!他感觉到自己掌心中那凝聚的、精纯的“寂灭”能量,在接触到那微弱得可怜的白色印诀虚影时,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受控制的“凝滞”!仿佛流畅运转的齿轮里,被扔进了一粒微不足道却刚刚好卡在关键位置的沙子!
虽然这凝滞只持续了不到零点一秒,就被他更强大的力量瞬间冲垮,那个白色的印诀虚影也如同泡沫般彻底破碎,反噬之力让林默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后面的包装箱堆上,眼前一黑,几乎昏厥。
但是!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零点一秒的凝滞,打断了紫袍老者行云流水般的能量凝聚过程!他掌心的那个暗紫色漩涡微微一颤,结构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不稳定!
若是平时,这点不稳定对他而言随手便可抚平。
但此刻,他左肩受伤,气息本就有些紊乱!
更重要的是,他完全没料到林默这个在他眼中如同蝼蚁般的存在,竟然能施展出这种触及能量本源规则的、虽然粗陋却方向正确的“束缚”技巧!这带来的心神震动,远比那丝能量凝滞本身更甚!
“噗——”
气息牵引之下,紫袍老者只觉得胸口一闷,原本被强行压下的肩伤处传来一阵剧痛,体内能量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微小的反噬!他闷哼一声,那原本志在必得的一击,威力不自觉的泄去了三成!
而也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
“砰!砰!砰!”
苏晚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在林默倒飞出去、老者气息微滞的刹那,她克服了那恐怖的威压,扣动了扳机!子弹如同愤怒的蜂群,精准地射向老者因能量反噬而微微晃动的身体!
紫袍老者又惊又怒,仓促间挥手格挡!
“叮叮当当!”
大部分子弹被弹开,但依旧有一两颗,穿透了他因能量波动而略显薄弱的防御,狠狠咬在了他的大腿和右臂上!
“呃啊!”
虽然不是要害,但子弹入肉的剧痛和接连的意外,让紫袍老者彻底暴怒!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周身暗紫色能量如同爆炸般轰然扩散!
“轰隆!!”
整个包装车间剧烈摇晃,顶部的破洞扩大,砖石簌簌落下!苏晚被这股狂暴的气浪直接掀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在地,一时无法起身。
而紫袍老者,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倒在废墟中、不知死活的林默,又看了一眼挣扎着想爬起来的苏晚,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
他受伤了!虽然不重,但确确实实被这两个他视作蝼蚁的家伙伤到了!尤其是那个小子,竟然掌握了类似“缚灵”的技巧?!这绝不能留!
杀意沸腾到了顶点!
但他也清楚,刚才的动静太大,警方虽然暂时被击退,但难保不会有后续支援,甚至可能引来其他“同行”的窥探。此地不宜久留!
他强压下立刻将林默碎尸万段、搜魂夺宝的冲动,用充满杀意的目光最后剐了两人一眼,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紫影,如同鬼魅般从车间的另一个破口处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冰冷彻骨的宣言在空气中回荡:
“小子!本座记住你了!天涯海角,必取你魂,夺你宝!”
恐怖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车间内,只剩下断壁残垣,以及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两人。
过了许久,苏晚才艰难地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挣扎着爬向林默的方向。
“林默……林默!你怎么样?!”她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林默躺在破碎的木箱和灰尘中,意识处于半昏迷的边缘。他听到了苏晚的呼唤,感受到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彻底枯竭,但嘴角,却艰难地扯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赌赢了。
虽然代价惨重,但他活下来了。而且,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用属于自己的力量,撼动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强敌!
缚灵初现,虽渺小如萤火,却已照亮了前路的一角。
昏迷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必须……尽快……变得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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