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龙涧的崩塌持续了整整一日,轰鸣声传遍四野,五彩瘴气如同被戳破的脓包,缓缓消散,最终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陷坑和弥漫在空气中的尘土与淡淡腥气。盘踞此地不知多少年岁的万虫谷,连同其中无数的毒虫蛊物、诡异阵法,以及那企图打开幽冥裂隙的野心,一同被埋葬在了地底深处。
落霞山脉西北侧这片长期被视为禁区的险恶之地,终于恢复了山野应有的宁静,尽管这份宁静带着劫后的疮痍。
距离毒龙涧数十里外的一处隐秘山谷中,潺潺溪流旁,临时开辟出的洞府内,林默盘膝而坐。
金蝉蛊莲所化的磅礴生命源力,依旧在他体内流转不息。那温暖纯粹的力量,如同最细腻的春雨,滋润着他近乎干涸的经脉,修复着与黒蛊婆婆激战以及强行施展“归墟一击”带来的沉重暗伤。原本肆虐的幽冥咒杀之力,在这股阴极阳生的圣物力量冲击下,如同骄阳下的冰雪,被大幅度的净化、中和。
他眉宇间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已然淡去七分,虽然仍未彻底根除,残留的诅咒依旧如同附骨之蛆盘踞在神魂与本源的最深处,但其凶险与活性已被压制到了最低点。至少短期内,不再有随时爆发的致命威胁。
更重要的是,此次濒死体验与金蝉蛊莲的洗礼,让他对《寂灭衍天诀》的领悟,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寂灭,并非单纯的毁灭与终结。金蝉蛊莲生于至阴至邪的万蛊源池,却孕育出极致的生命源力,这本身就是“死之极尽便是生”的完美诠释。他亲身承受了诅咒的侵蚀(死),又体验了生命源力的滋养(生),最终在生死边缘徘徊,依靠自身寂灭法则与外力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万物归墟,终结亦是新生的起点……”
这句总纲在他心间反复回荡,不再是抽象的道理,而是化为了切实的感悟。他体内那暗金色的寂灭真元,在生命源力的融入与生死意境的淬炼下,变得更加凝练、纯粹,颜色也愈发深邃,隐隐带上了一丝包容万物、化归本源的古朴韵味。
原本只是雏形的“寂灭丹心”,此刻在他丹田气海之中,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实质化!暗金色的丹体上,天然浮现出无数细密玄奥的纹路,仿佛记载着宇宙生灭的至理。其散发出的气息,虽然依旧带着令人心悸的终结之意,却不再显得暴戾死寂,而是多了一份恢弘与必然。
他的修为,在水到渠成间,悍然突破了筑基期的壁垒,迈入了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金丹大道!
而且,并非普通的金丹初期。凭借寂灭法则的高位格以及此次深厚的积累,他的金丹甫一凝聚,便稳固在了金丹初期顶峰,距离中期也只有一步之遥!
一股远比之前强横十倍的灵压,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弥漫开来,却又被其精准地约束在洞府之内,未曾外泄分毫。暗金色的光芒在他体表流转,将他衬托得如同自远古走来的神只,威严而莫测。
洞府之外,负责护法的叶青璇、赵琰、柳如烟三人同时心生感应,诧异地望向洞府方向。
“好强的灵压……这是……金丹大道?!”赵琰面露惊容,“林道友他竟然……直接突破了?而且这股气息,远比寻常金丹初期凝实浩瀚!”
柳如烟也感叹道:“破而后立,历经死劫,反而踏出了最关键的一步。林道友之福缘与毅力,实在令人惊叹。”
叶青璇清冷的眸子中亦闪过一丝欣慰与复杂。她能感觉到,林默此刻凝聚的金丹,其品质之高,蕴含法则之玄奥,恐怕还在她这位青莲剑宗的真传弟子之上。寂灭传承,果然非同小可。
苏晚更是通过灵魂链接,清晰地感受到了林默体内那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如同浩瀚星海般磅礴的力量,那如同磐石般稳固的生命气息,都让她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下,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喜悦与自豪。她静静地坐在溪边,看着洞府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动人的弧度。
良久,洞府内的灵压缓缓收敛。
石门无声开启,林默缓步走出。他依旧是那身黑色劲装,容貌未有太大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已然迥异。之前的他,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带着与命运抗争的锐气。而此刻,他更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足以湮灭万物的恐怖力量,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虚妄,直指本源。
“恭喜林道友(林大哥)凝结金丹,大道可期!”叶青璇三人以及苏晚同时上前道贺。
林默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晚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感激。他清楚地知道,若非苏晚关键时刻引动九幽体气息干扰黒蛊婆婆,又冒着生命危险摘取金蝉蛊莲,他绝无可能活下来,更别提因祸得福突破金丹。
“此番能脱险并侥幸突破,全赖诸位鼎力相助,尤其是晚晚。”林默语气诚恳,“此恩,林默铭记于心。”
“林道友客气了,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辈分内之事。”叶青璇拱手道,“况且,此次摧毁万虫谷,阻止幽冥裂隙开启,林道友居功至伟。”
苏晚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握住了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间事了,万虫谷已毁,我们需尽快返回默园。”林默收敛心绪,沉声道,“我凝结金丹,以及万虫谷被毁的消息,恐怕瞒不了多久。境外那些势力,还有幽冥殿总部,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众人皆神色一凛,点头称是。实力的提升带来短暂的喜悦,但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更加严峻的挑战。
就在林默祭出“渡空梭”,准备载着众人返回默园之时,他心神微微一动,抬头望向东南方向的天际。几乎同时,叶青璇也若有所觉,秀眉微蹙。
只见一道青金色的流光,正以极快的速度破空而来,其气息煌煌正大,带着一股熟悉的威严。
“是镇魔司的司徒弘行走。”叶青璇低声道。
片刻之后,流光落下,显露出司徒弘那刚毅沉稳的身影。他目光如电,先是扫过下方那片已然崩塌沉陷的毒龙涧区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看向林默,尤其是在感受到林默身上那已然稳固、且迥异于常的金丹气息时,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缩。
“司徒行走。”林默不卑不亢地行礼。
“林默?”司徒弘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你不仅毁了万虫谷,还……凝结金丹了?”他镇守一方,见识过无数天才,但像林默这般,在如此短时间内,从筑基期(他上次见林默时,林默虽实力不俗,但境界未明,他大致判断在筑基顶峰)一举突破金丹,并且金丹气息如此古怪而强大的,实属罕见。
“侥幸有所突破。”林默平静回应,“万虫谷为祸一方,更意图开启幽冥裂隙,危及苍生,林某既遇之,自当尽力铲除。”
司徒弘深深看了林默一眼,似乎在重新评估他的实力与价值。他点了点头:“摧毁万虫谷,阻止幽冥裂隙,此乃大功一件。本座会如实上报镇魔司。你之前提及的备案之事,因你立此大功,以及……修为已达金丹,流程可适当简化。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万虫谷虽毁,但其背后的幽冥殿绝不会就此罢休。而且,你凝结金丹,身负特殊传承,已正式进入各方视野。接下来,你面临的恐怕不仅仅是幽冥殿的报复,还有那些对‘归墟之秘’感兴趣的、隐藏在暗处的各方势力。其中牵扯之深,远超你的想象。”
林默目光微凝:“还请司徒行走明示。”
司徒弘略一沉吟,道:“有些事,在此地不便多言。你既已结丹,便有资格知晓更多。待你返回据点,稳定境界后,可持此令牌,来昆仑墟镇魔司外殿寻我。”
他抛给林默一枚非金非木、刻着龙纹与“镇魔”二字的玄色令牌。
“届时,关于‘归墟之秘’,关于幽冥殿的真正图谋,以及这背后可能涉及的……上古辛秘,或许可以告知你一二。”司徒弘的语气带着一种深意,“好自为之,尽快提升实力。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说完,他不等林默回应,便再次化作青金色流光,消失在天际。
手握冰冷的镇魔司令牌,林默望着司徒弘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
归墟之秘,上古辛秘,各方势力的觊觎……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但也隐隐揭开了一角。
他转身,看向苏晚、叶青璇等人,沉声道:“我们回去。”
渡空梭冲天而起,载着众人,化作流光,投向落霞山脉深处默园的方向。
身后,是埋葬了万虫谷的废墟与一段惊心动魄的过往。
前方,是随着金丹凝结而展开的、更加波澜壮阔却也危机四伏的新篇章。
林默知道,踏入金丹,仅仅是一个开始。未来的路,还需以手中之力,寂灭万般劫难,衍化属于他自己的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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