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的手掌都压在按钮上方，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表面。就在苏明远最后一丝犹豫落下的瞬间，林小棠的身体猛地一颤。
陈默立刻察觉。她呼吸变得急促，右手掌心的纹路开始发烫，青光从布条缝隙里透出，像有东西在皮肤下流动。她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几乎要缩回。
“别动。”陈默低声说。
他没有收回手，也没有按下按钮。而是用左手迅速从风衣内袋取出测灵仪，对准林小棠的右手扫了一下。仪器发出短促的蜂鸣，指针剧烈摆动，显示出异常的记忆波频。
“她在接收信息。”陈默说，“现在终止程序，会切断数据流。”
秦月抬头看他，“那怎么办？”
“让她继续。”陈默把测灵仪收起，转而抓住林小棠的左手腕，将她掌心贴向自己左腕的红绳。那根褪色的细绳微微一震，像是回应了什么。
林小棠闭上眼。掌心的灼热感没有退去，反而变得更深，像是被灌入了某种节奏。她听见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
画面开始浮现。
石碑表面的液体重新旋转起来，不再是之前的螺旋纹，而是拼出一段段模糊影像。一个房间，灯光昏暗，四周摆满仪器。中央是张金属床，上面躺着一名女子，双眼紧闭，胸口微弱起伏。几名穿白大褂的人围着她，其中一人正在调整设备参数。
镜头一转，门外站着几个警察，穿着旧式制服。他们脸色沉重，有人低头看表，有人靠墙站立。没有人说话。
“这不是封印现场。”苏明远喃喃道。
画面再变。一名护士抱着个襁褓走出房间，交给守在门口的一名警官。那人接过婴儿，看了眼里面的孩子，转身离开。他的背影熟悉得让人心口发紧。
是苏明远的父亲。
“那天……是我出生的日子。”苏明远声音发干。
影像继续。手术室内的女子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嘴唇微动，没有声音，但口型清晰可辨：“别封我……带他回来……”
陈默立刻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倒带几秒后回放。音频中那段话被放大，声波图显示情绪平稳，没有任何执念扩散的特征。
“这不是求生。”他说，“是交代遗言。”
秦月盯着石碑，忽然发现角落有个细节。墙上挂着的日历，日期是二十年前的三月十七日。正是当年官方记录中“百鬼封印失败”的那一天。
可这里没有仪式，没有咒语，只有抢救和失败。
“他们不是在封印邪术。”秦月说，“他们在救人。”
记忆画面突然加快。周怀安冲进走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大声质问为什么中断治疗。一名警察拦住他，两人争执。周怀安被强行带走，临走前回头看了眼手术室，眼神崩溃。
接着是签字的画面。几名警察围在桌前，其中一人写下“实验终止”四个字，按下手印。另一人收起所有资料，放进铁箱锁好。
“他们想结束一切。”陈默明白了，“但周怀安改了程序，把‘抢救失败’变成了‘邪术反噬’，只为让系统不断重启，直到有人完成他的愿望——复活妻子。”
空气安静下来。
林小棠的手还在发烫，但她已经能控制那股能量。她睁开眼，看着石碑深处最后浮现的一幕：女子躺在床上，手指轻轻敲击床沿，打出一段节奏。
滴、滴、滴，长停，两短。
摩斯密码。
她读懂了。
“她说……我们都被困在时间里。”
这句话响起时，不是通过石碑，也不是录音机，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意识里出现。语气平静，带着疲惫，却没有怨恨。
陈默盯着按钮。他们的手还放在上面，动作停在半途。只要再往下压一点，程序就会终止，轮回结束，门洞背后的真相也将永远封闭。
可现在他知道，终止不是答案。
真正的答案藏在过去的选择里。
苏明远一直没有动。他看着父亲抱走婴儿的画面反复回放，终于明白那晚发生了什么。父亲不是逃避责任，而是在执行最后的托付——把孩子带离这个注定崩塌的系统。
他抬起手，抹了下眼角。
秦月靠在石壁边，包里的手机残骸不再震动。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直播时说的话：“今天带你们探最吓人的地方。”那时她只想流量，只想热度。可现在她知道，有些真相比恐惧更值得被看见。
林小棠缓缓收回右手。掌心的纹路依然发光，但热度退去，变成一种稳定的暖意。她不再只是被动承受记忆的人，而是成了连接过去的通道。
陈默松开左手的红绳，却没有移开按在按钮上的手指。他看向其他人。
“如果我们现在按下，一切都会结束。”他说，“孩子们不会再被困在玻璃舱里，时间也不会再重来。但我们也永远不知道，那些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你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林小棠轻声说。
陈默点头。
“不是复活，不是延续，是停止。”
石碑内部的液体开始缓慢沉淀，倒计时符号悄然浮现，一圈圈缩小。时间不多了。
“我们得确认一件事。”陈默说，“他们当年立过誓吗？”
林小棠闭眼，再次集中意识。她将右手重新贴向石碑，这一次，不是被动接收，而是主动搜索。她顺着纹路的能量回溯，穿过层层记忆碎片，最终定格在一个画面：
深夜，手术室外。
五名警察站成一圈，手叠着手，低声说出一句话。嘴型模糊，听不清内容。
但下一秒，石碑表面浮现出文字：
【我们见证过生死，不愿再看轮回。】
陈默屏住呼吸。
这就是誓言。
不是为了封印，不是为了掩盖，是为了终结。
他转头看苏明远，“你父亲也在其中。”
苏明远点头，“我知道。”
秦月伸手碰了下石碑，“那我们现在……是第六次见证？”
“不。”林小棠说，“是第一次真正看清。”
陈默的手指仍悬在按钮上方。其他三人的手掌也未收回。他们的动作停在这里，不是因为犹豫，而是因为必须先理解，才能选择。
石碑的光渐渐稳定，倒计时停在最后十秒。
林小棠忽然开口：“她说‘带他回来’，不是指她自己。”
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要带回来的，是那个被带走的孩子。”
苏明远浑身一震。
陈默慢慢转头，目光落在他身上。
二十年前，父亲抱着婴儿离开医院。那个孩子活了下来，长大成人，成为刑警队长，一步步走进这场轮回的终点。
他就是钥匙。
苏明远意识到这一点时，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石碑上的倒计时跳到“09”。
陈默没有催促。
秦月屏住呼吸。
林小棠掌心的纹路亮了一瞬。
苏明远抬起手，没有收回，而是更深地压在按钮上。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如果我就是她想带回的人……那这次，我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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