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盐衙血案汞泉涌】
咸阳盐铁总衙,值房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一股新刷桐油的刺鼻气味。治粟内史冯劫端坐紫檀木案后,枯瘦的手指捻着几枚沉重的“半两”铁钱,钱币边缘新铸的棱角硌得指腹生疼。案头堆积的竹简已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半尺见方的墨玉镇纸,上刻“盐铁专营,利归少府”八个篆字——这是章邯昨日亲赐,敲打之意昭然若揭。
“哼,巴清…” 冯劫将铁钱重重拍在墨玉镇纸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怀清台妖谶惑众,云梦泽地龙翻身,桩桩件件皆因她焚毁丹经阁而起!如今倒好,特许专卖的盐铁之利,倒成了她裹挟朝堂的筹码!” 他越说越怒,胸口剧烈起伏,白日里章邯在廷议上那句“冯卿掌盐铁,当知丹砂水银,乃国之命脉,不容有失”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尖。
值房角落的青铜冰鉴丝丝吐着凉气,却驱不散冯劫心头的燥热。他烦躁地解开官袍领口系带,端起案上一盏早已冰凉的药茶,正要入口——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熟透浆果破裂的异响,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值房中响起!
冯劫端盏的手猛地一颤!盏中冰凉的茶汤晃出几滴,溅在他枯瘦的手背上。
不是浆果。
是鼻血。
一股粘稠、温热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他左鼻孔中涌出,滴落在胸前的紫色官袍上!那液体色泽暗红近黑,在紫色的锦缎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污渍,散发出一股极其淡的、混杂着铁锈与甜腻的古怪气味。
冯劫愕然抬手抹去鼻下温热。指尖沾上的液体粘稠滑腻,颜色暗沉得令人心悸。他下意识凑近鼻端嗅了嗅——那股甜腻气味瞬间钻入鼻腔,直冲脑髓!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景物瞬间扭曲晃动!
“呃…” 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手中药盏“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摔得粉碎!冰凉的碎瓷和药汤溅湿了他的袍角。
眩晕感如同潮水退去,来得快,去得也快。冯劫扶住案角,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指尖那抹暗红,心中涌起巨大的不祥。这不是寻常鼻血!
他踉跄着冲到墙角冰鉴旁,拧开铜制兽首开关。冰凉的清水汩汩流出,他慌忙捧起水清洗鼻下血迹。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稍稍冷静。然而,就在他低头看向水流的瞬间——
滴答。
又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右耳孔中缓缓流出,沿着耳垂滚落,滴入下方盛水的青铜盆中!
暗红近黑的液体在水中迅速化开,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晕染开一片不祥的暗色。更让冯劫魂飞魄散的是,借着水面倒影,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双眼!眼白不知何时布满了蛛网般的鲜红血丝!瞳孔深处,竟隐隐泛着一层诡异的、如同水银般的灰亮光泽!那光泽中,似乎倒映着某种庞大宫殿的模糊轮廓!
“汞…汞毒?!” 冯劫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鸣,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心脏!他想起了赝丹之祸中那些死状凄惨的平民!想起了他们瞳孔中倒映的帝王车驾!
恐惧激发了最后的力量,他猛地转身,扑向值房大门,枯瘦的手抓向门环,想要呼救!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冰冷门环的刹那!
噗!噗!噗!
三声更加沉闷、如同破革的破裂声,同时在他头颅两侧炸响!
左眼!右眼!双耳!
暗红近黑、粘稠如浆的液体,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从他的双眼、双耳中喷涌而出!视野瞬间被粘稠的血幕覆盖!双耳嗡鸣,如同塞进了滚烫的烙铁!
“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却又被粘稠液体堵在喉咙深处的惨嚎,闷闷地响起!冯劫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向后重重仰倒!后脑勺狠狠磕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仰面躺倒,四肢如同离水的鱼般疯狂抽动、痉挛!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如同泉涌,持续不断地从他大张的口中、剧烈翕动的鼻孔、以及那早已被液体糊满的双眼、双耳中汩汩涌出!迅速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散发着浓烈甜腻腥气的血泊!那血液色泽暗沉,表面竟泛着一层油亮的银灰色光泽!仿佛其中混杂了融化的水银!
值房内,檀香早已被刺鼻的腥甜汞气彻底吞噬。冯劫的抽搐渐渐微弱,最终彻底停止。那双被粘稠液体覆盖的眼睛,至死都圆睁着,瞳孔深处那层灰亮的水银光泽尚未完全散去,倒映着值房穹顶繁复的藻井彩绘,彩绘的纹路在血汞中扭曲变形,如同通往地狱的裂缝。
【二、楚玺残角惊尸骸】
廷尉府的皂隶撞开盐铁总衙值房紧锁的大门时,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腥汞气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每个人脸上。几个年轻皂隶猝不及防,当场弯腰干呕起来。
值房内,景象如同炼狱。冯劫的尸体仰躺在地,身下是半凝固的、暗红中泛着银灰油光的粘稠血泊。他的脸已经完全被暗红色的粘液覆盖,五官扭曲肿胀,双眼圆睁,浑浊的眼球表面凝结着粘液干涸后的暗色硬痂。最骇人的是七窍——口、鼻、双耳、双眼——依旧在极其缓慢地渗出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如同永不干涸的泉眼。
“都别动!” 廷尉正监李由(李斯长子)厉声呵斥,强忍着胃里的翻腾,脸色铁青。他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狼藉的现场:摔碎的茶盏、翻倒的冰鉴、案上散落的铁钱和那块沉甸甸的墨玉镇纸…最终,死死锁定在冯劫那双紧握成拳、浸泡在粘稠血泊中的双手上。
左手紧握,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右手却微微张开,僵硬的手指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蜷曲着,仿佛临死前想抓住什么,却最终无力地松开。
“取‘避秽散’!准备‘青玉板’!” 李由声音冰冷。立刻有经验丰富的老仵作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一种散发着浓烈艾草和雄黄气味的黄色粉末撒在尸体周围,以隔绝秽气。另一人则捧来一块光滑如镜、厚达一寸的深青色玉板。
老仵作屏住呼吸,用特制的青铜镊子,极其小心地避开尸体口鼻中仍在渗出的粘液,夹起冯劫微微张开的右手,将其缓缓抬起,小心翼翼地平放在那块青玉板上。
就在右手掌完全接触冰凉玉板的刹那!
滋——!
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响起!尸体掌心沾染的暗红粘液与青玉接触的地方,瞬间腾起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白烟!玉板光洁的表面,竟被蚀出几点极其细微的麻点!
“嘶…” 李由瞳孔微缩。好霸道的毒!
老仵作不敢怠慢,用浸泡过药水的细软棉布,极其轻柔地擦拭掉尸体右手掌和手指上覆盖的粘稠血痂。随着血痂剥离,那蜷曲僵硬的手指下,赫然露出一点微弱的、与周围暗红截然不同的——青金色光泽!
老仵作的动作更加小心,如同剥离蝴蝶脆弱的翅膀。一点、一点地将那点青金色从粘稠的血污中清理出来。
最终,一块约半寸见方、不规则的金属残片,静静地躺在青玉板上。
残片呈青金色,边缘有断裂的茬口,质地厚重,入手微沉。残片一面光滑,另一面则雕刻着极其繁复的纹饰:一只盘踞的、形似夔龙却无角的异兽(螭虎),螭首狰狞,口衔一颗圆润的玉珠,螭身缠绕着云雷纹。在螭首下方,断裂的边缘处,依稀可见半个极其古老、用金丝错嵌的篆字——“芈”!
“楚…楚国王玺?!” 李由失声惊呼,如同被毒蝎蜇中,猛地倒退一步,撞在身后书架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楚国王室芈姓!这残片的形制、纹饰、尤其是那半个“芈”字,分明就是楚国王玺螭虎钮的一部分!国之重器,象征王权的玉玺,怎会碎裂?又怎会出现在暴毙的盐官冯劫手中?!
值房内死寂如墓。只有尸体七窍中渗出的粘液滴落在血泊中,发出轻微而持续的“嗒…嗒…”声。那半块浸满冯劫污血的楚玺残片,在青玉板上闪烁着诡异而冰冷的光泽,如同一个无声的指控,指向那覆灭的楚国,更指向所有与楚有关的人!
【三、汞镜照影地宫寒】
廷尉府最深处的验尸秘窟,寒气森森。巨大的冰鉴散发着白色霜气,勉强压制着停尸石台上那具尸身散发的浓烈甜腻汞腥。冯劫的尸体已被清理掉大部分污血,但七窍中仍在极其缓慢地渗出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仿佛内里已被汞毒蚀穿。
李由面色阴沉如水,负手立在石台三步之外,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在尸体和旁边青玉板上那枚楚玺残片之间来回扫视。巴清站在他对面,一身墨色深衣,左臂衣袖遮掩下,巫纹的搏动隔着衣料传来冰冷的悸动。公输衍垂手立于巴清身后,手中捧着一只盖着黑布的铜盘。
“巴夫人,”李由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冰冷的试探,“冯劫乃九卿重臣,掌盐铁专营之要职。如今暴毙于值房,七窍流汞,掌中更握有楚国王玺残片!此物,乃昔日秦将王翦攻破郢都,焚毁楚王宗庙时,随宗庙祭器一同失踪的镇国重器!冯劫临死握此物,你作何解释?!” 他猛地指向楚玺残片,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解释?”巴清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李廷尉何不问问它?” 她目光转向石台上的尸体。
李由眼中寒光一闪:“你待如何?”
巴清未答,只是微微侧首。公输衍上前一步,揭开了手中铜盘上的黑布。
盘中所盛,并非器物,而是一面圆镜。镜面非铜非玉,而是一层微微荡漾、闪烁着诡异银灰色光泽的——液态水银!镜框由青铜铸就,雕刻着盘绕的藤蔓与狰狞的兽面,正是三星堆巨鼎上常见的纹饰!此刻,这面“汞镜”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汞腥,镜中银液无风自动,微微起伏。
“此乃‘血汞通幽镜’。”巴清声音平静无波,“冯内史七窍流汞,魂魄已被汞毒蚀刻,临死所见所感,尽封于这汞血之中。欲知真相,此镜可照幽冥,显其亡魂烙印。”
“装神弄鬼!”李由冷笑,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忌惮。赝丹祸起时中毒者瞳孔倒映车驾的景象,他记忆犹新。
“是与不是,一照便知。”巴清不再多言。她上前一步,染着暗金血痕的右手伸出,并未触碰尸体,而是悬于冯劫被粘液覆盖的面孔上方。左臂衣袖下,巫纹骤然亮起,一股无形的吸力自掌心涌出!
嗤嗤——!
尸体七窍中渗出的暗红色粘液,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猛地加速涌出!化作七道细流,凌空飞起,如同活物般,精准地注入汞镜之中!
嗡——!
汞镜剧震!镜框上的青铜兽面纹路骤然亮起幽光!镜中原本平静的银灰色汞液瞬间沸腾!疯狂地旋转、翻滚、吞噬着注入的污血!暗红与银灰交织,形成一片混沌的旋涡!
漩涡中心,景象如同破碎的琉璃,在剧烈晃动中艰难凝聚:
画面昏红,视角低矮晃动,如同濒死者挣扎仰视。上方是盐铁值房熟悉的穹顶藻井,但彩绘的祥云瑞兽此刻扭曲如妖魔。一张模糊的脸孔在视野上方晃动,脸上覆盖着一层流动的青铜色油彩,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一只带着黑色皮套的手,正将一块泛着青金色光泽的金属碎片,强硬地塞入“镜头”的手中!
画面猛地下沉!视角坠入无边黑暗!粘稠冰冷的触感包裹全身!无数扭曲痛苦的人影在黑暗中沉浮、哀嚎!粘稠的暗银色液体如同血海,翻涌着刺鼻的汞腥!血海深处,隐约可见无数巨大青铜管道的轮廓!管道纵横交错,汇聚向一处深不见底、散发着暗红光芒的巨大深渊!深渊边缘,一道刻满扭曲符文的青铜闸门正缓缓开启!粘稠的、泛着暗红光泽的汞液,如同决堤的血河,从闸门后奔涌而出!
最后定格的画面:那缓缓开启的青铜闸门上方,巨大的拱券处,镶嵌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石碑之上,用猩红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颜料,书写着四个触目惊心的古篆大字——地宫血渠!
画面崩碎!汞镜中的旋涡瞬间平息,银灰色的镜面恢复死寂,只留下几缕暗红色的血丝在其中缓缓沉浮、消散。
秘窟内一片死寂。冰鉴的寒气似乎都凝固了。李由僵立当场,脸色由铁青转为一种难以置信的煞白,身体微微颤抖。那“地宫血渠”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魂上!那是骊山地宫最核心、最隐秘的水银循环枢纽!图纸由少府章邯亲自掌管,除陛下、章邯和他父亲李斯等寥寥数人外,无人知晓其名!如今竟在冯劫的亡魂烙印中显现!
“地…地宫血渠…楚巫…他们想干什么?!” 李由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巨大的恐惧。
“干什么?”巴清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敲碎了死寂。她染着暗金血痕的指尖,缓缓抬起,点向汞镜中尚未完全消散的那片暗红光影,最终定格在那块刻着“地宫血渠”的黑色石碑上。
“冯内史掌盐铁,控丹砂水银之供。他死了,这流往骊山地宫的血汞之河……” 她目光如冰刃,刺向李由惨白的脸,“谁来续?”
【四、玺缺旒冕祸归秦】
廷尉府正堂,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的森森寒意。李斯端坐主位,紫袍玉带,面容在烛火跳跃的光线下如同石刻,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窝里,目光沉静如古井寒潭,倒映着堂下青玉板上那枚浸透污血的楚玺残片,以及公输衍手中那面散发着不祥汞气的青铜兽面镜。
李由垂手立于父亲身侧,脸色依旧苍白,低声将秘窟中汞镜所现“地宫血渠”之景复述一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碴。
“血渠…闸门…”李斯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枯瘦的手指在紫檀木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单调的“笃、笃”声,如同丧钟的前奏。“好手段。杀冯劫,握楚玺,乱盐铁,更要断地宫水银之供…这是要绝我大秦龙兴之基啊。” 他抬起眼,目光如实质的冰锥,刺向堂下静立的巴清,“巴夫人,这楚巫潜入骊山,染指血渠…你怀清台,当真毫不知情?”
质问如刀,直指核心。冯劫之死,楚玺出现,地宫血渠暴露,环环相扣,矛头最终都隐隐指向掌握巴蜀丹砂命脉的巴氏。
“知情?”巴清唇角勾起一丝近乎讥诮的弧度,“清非但知情,更知此物——” 她染着暗金血痕的右手指向青玉板上的楚玺残片,“缺了何处。”
堂内众人皆是一怔。李斯敲击扶手的手指也微微一顿。
巴清左手探入袖中,再伸出时,掌中已多了一物。并非玉器金珠,而是一小块约指甲盖大小、通体青黑、遍布铜锈的金属碎块!碎块边缘锋利,形状不规则,一面残留着极其细微的、与那楚玺残片螭虎纹饰相似的云雷纹路!
“这是三星堆巨鼎鼎耳根部刮下的铜锈,内蕴一丝鼎身吞纳千年的古蜀血祭戾气。” 巴清声音清冷,将铜锈碎块置于掌心,右手拇指指甲在食指指腹上再次一划!一滴暗金血珠渗出,滴落在那铜锈碎块之上!
滋——!
血珠瞬间被锈块吸收!青黑色的碎块骤然亮起一层诡异的幽光!碎块表面的云雷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蠕动!一缕极其淡薄、却带着无尽蛮荒怨念的黑色气息,从碎块上袅袅升起!
巴清手腕一抖,将这块被血与戾气激活的铜锈碎块,猛地弹向公输衍手中的青铜汞镜!
噗!
碎块精准地撞在汞镜冰凉的镜面上!并未弹开,反而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被那层微微荡漾的银灰色汞液吞噬!
嗡——!
汞镜再次剧震!镜框兽目红光大盛!镜中原本沉寂的汞液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猛地沸腾翻滚!
这一次,并非显现亡魂烙印。
镜中,粘稠的银灰色汞液在疯狂旋转中,渐渐凝聚、塑形!
如同最精妙的匠人用无形之手在揉捏水银,一个微缩的、却清晰无比的帝王冠冕轮廓,在镜中缓缓浮现!冕板、旒串、玉衡…正是始皇帝嬴政所戴的十二旒玄冕!
冕旒在汞液中沉浮,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那顶悬浮的微型冕旒,屏住了呼吸。
巴清染血的指尖,凌空点向镜中冕旒的左侧。
“李相国请看,” 她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凌,清晰地在死寂的正堂中回荡,“这左数第三旒,第七颗玉珠之侧——”
随着她的指引,镜中景象被无形的力量拉近、放大!
冕旒左侧,第三道垂下的玉旒上,第七颗圆润的青玉珠旁,那用以固定玉珠的金丝基座边缘,赫然镶嵌着一块小小的、青金色的金属片!那金属片的形状、边缘的断茬、以及上面残留的极其细微的云雷纹饰…竟与青玉板上那枚楚玺残片,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楚国王玺螭虎钮上缺失的那一角,竟被镶嵌在了大秦始皇帝的十二旒冕旒之上?!
“嘶——!” 李斯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一直稳如磐石的身体第一次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那双古井般的眼睛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李由更是如遭雷击,踉跄一步,险些瘫软在地!
堂内烛火疯狂摇曳,将众人扭曲的影子投在高高的堂壁上,如同群魔乱舞。
巴清收回手指,目光扫过那面映照着残缺冕旒的汞镜,又扫过青玉板上浸血的楚玺残片,最后落在李斯那张因极度震惊而微微扭曲的脸上,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
“楚巫窃玺?相国,这亡秦的引信,究竟是楚人埋下的火种…” 她染着血汞的指尖,缓缓抬起,最终点向镜中那顶悬浮的、镶嵌着楚玺残角的帝王冠冕。
“还是陛下…亲手为它镶上的金边?”
正堂死寂。唯有镜中那顶残缺的冕旒在粘稠的汞液里无声沉浮,每一道旒串的晃动,都仿佛抽打在帝国根基之上的鞭痕。青玉板上的玺片浸在冯劫的污血里,倒映着烛光,像一只永远无法闭合的、充满嘲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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