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蹲在实验室的金属台边,指尖悬在超导对撞机的控制面板上方。
屏幕上跳动的粒子轨迹像一群失控的萤火虫,他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异常峰值,喉结动了动——这是超越现有理论的能量波动,像宇宙在黑暗里眨了眨眼。
“再调0.3特斯拉。”他低声对助手说,声音被仪器的嗡鸣切碎。
电流计的指针突然疯狂摆荡,蓝光从对撞机的观察窗里涌出来,像谁把银河倒进了玻璃缸。
青林闻到臭氧和烧电线的味道,然后失重感攫住了他,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着穿过旋转的星轨。
阳光烫得皮肤发疼,风里裹着马粪和煤烟的味道。
青林撑起身子,看见远处的谷仓歪歪扭扭地立在坡上,木栅栏围着一片翻耕过的黑土地,两个穿着工装裤的男人正蹲在地上比划,其中一个举着块帆布,另一个用炭笔在木板上画着奇怪的翅膀。
“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穿越者青林转头,看见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手里攥着把锤子,眼里的惊讶像刚烧开的水。
他旁边那个瘦高个推了推鼻梁上的圆眼镜,目光落在青林的冲锋衣上——那上面还沾着实验室的金属碎屑。
“我叫威尔伯·莱特,”瘦高个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木头,“这是我弟弟奥维尔。”
青林的脑子像被重锤砸过。
他看着奥维尔手里的帆布,看着木板上那些类似翼龙翅膀的线条,突然想起历史课本里的照片——1903年,北卡罗来纳州,基蒂霍克海滩。
“1900年?”他脱口而出。
威尔伯挑了挑眉:“你连年份都记不清?”
青林摸了摸口袋,手机早没了信号,屏幕碎成蛛网。
他望着远处的沙丘,看见几只海鸟掠过灰蒙蒙的天空,突然意识到自己闯进了一个没有集成电路、没有风洞测试、连空气动力学都还在娘胎里的时代。
最初的三天,青林被当成了疯子。
当他指着莱特兄弟的滑翔机草图说“尾翼应该能转动”时,奥维尔把炭笔重重摔在木板上:“你知道我们测试了多少种尾翼吗?”谷仓里堆着十几副折断的机翼,木头上还留着风干的血迹——去年冬天,威尔伯在试飞时摔断了两根肋骨。
青林蹲在那些残骸前,指尖划过断裂的榫卯结构。他想起大学时在图书馆翻到的《莱特兄弟书信集》,里面满是“升力不足”“横向不稳定”的抱怨。
这些用松木和帆布拼凑的翅膀,其实只差一层窗户纸——而他恰好带着捅破窗户纸的针。
“你们的机翼弧度错了。”第四天清晨,青林在沙地上画了条平滑的曲线,“不是像鸟翅膀那样凸起来就行,要让气流在上方走得更快。”他捡起根树枝,画出伯努利原理的示意图,沙子簌簌往下掉,“流速快的地方压强小,这样才能把飞机托起来。”
威尔伯盯着那条曲线,突然转身翻出一卷卷尺。他蹲在去年坠毁的滑翔机旁,测量机翼的弧度,眉头越皱越紧——他们一直凭感觉调整弯曲度,从未想过这里面藏着数学规律。
“你是怎么知道的?”奥维尔的声音发颤。
青林望着远处的海平线,想起NASA数据库里的机翼流体模拟图。“我……见过更重的东西飞起来。”他说。
改造开始了。
青林让他们把机翼的弯度从1\/20调整到1\/12,用蒸汽熨斗把帆布熨出精确的褶皱。当奥维尔抱怨“这样会增加阻力”时,青林在谷仓的墙上钉了块木板,用蜡烛加热空气,看着烟雾在不同形状的木块周围流动——这是最原始的风洞实验。
“看见没?”他指着烟雾在弧形木板上方的加速轨迹,“阻力会变小,升力能增加三成。”
威尔伯开始沉默地听他说话。这个总爱咬着烟斗沉思的男人,会在青林画图时悄悄递过炭笔,在他计算数据时找来村里唯一的算术课本。有天深夜,青林被谷仓的动静吵醒,看见兄弟俩正用小刀削着一根细铁丝,试图做出他说的“可转动尾翼”。
麻烦在8月中旬找上门。一个叫兰利的教授带着助手从华盛顿来,看见青林修改后的滑翔机,鼻子都快翘到天上。“你们让个流浪汉来指点?”他踢了踢机翼的支架,“我用政府的经费造的飞机,早就超过你们这些业余爱好者了。”
兰利的团队在沙丘上试飞他们的“空中旅行者”,那架用铝和丝绸做的机器,像只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扎进海里。青林看着威尔伯把脸埋进手掌,突然想起历史上这对兄弟就是在无数次失败中熬过来的。
“他错了。”青林抓住奥维尔的胳膊,指向他们的滑翔机,“我们的机翼面积比他大15%,尾翼的偏转角度经过计算,下周的风速正好适合试飞。”
9月17日,风速每秒4.5米。
青林帮奥维尔系紧帆布做的安全带,看着他爬进滑翔机的驾驶座。这架经过改造的机器,机翼两端各装了块能转动的小翼,尾翼像鱼尾一样可以左右摆动——这是青林根据现代飞机的副翼原理加上的。
“记住,拉杆时尾翼向上,飞机抬头;推杆时尾翼向下,低头。”青林拍了拍他的肩膀,“遇到侧风就转小翼,保持平衡。”
威尔伯拉动绳索,滑翔机顺着铁轨滑了出去。帆布机翼在风里鼓起来,像两只绷紧的白帆。当机器离开地面的瞬间,青林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风声——比在实验室里等待粒子对撞结果时还要响。
奥维尔在空中飞了20秒,比他们之前最好的成绩多了12秒。当滑翔机稳稳落在沙地上时,兄弟俩抱在一起,眼泪把满脸的沙土冲成了道道。青林望着天空,突然觉得眼睛发酸——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难的坎。
“我们需要动力。”威尔伯抹了把脸,眼神亮得吓人,“滑翔机证明了升力可行,但要真正飞起来,得有发动机。”
青林的心沉了一下。他懂空气动力学,却对内燃机一窍不通。这个时代的汽油发动机最重的有200多公斤,根本装不上他们的飞机。
接下来的三个月,他们像着了魔。
青林画出发动机的草图——单缸、四冲程,尽量简化结构。
威尔伯带着图纸跑遍了代顿的机械厂,却没人愿意接这活儿:“这么轻的发动机?会散架的。”奥维尔则在谷仓里摆弄自行车链条,想把发动机的动力传到螺旋桨上。
圣诞节那天,青林在枕头下发现了个布包,打开是块用红布缝的护身符,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翅膀。奥维尔红着脸说:“我妈缝的,她说能保平安。”
1901年2月,发动机终于造好了。铸铁缸体,铝制活塞,重量控制在70公斤——比他们预想的还轻10公斤。当威尔伯摇动摇把,发动机“突突”地响起来时,谷仓里的煤油灯都在颤。
麻烦出在螺旋桨上。他们按照船用螺旋桨的样子做了两个,装上去一试,动力损失了一半。
青林蹲在地上,盯着转动的螺旋桨发呆,突然想起流体力学里的涡流理论。
“它们的角度错了。”他抓起炭笔,在木板上画了个倾斜的曲面,“螺旋桨不是简单的扇叶,是旋转的机翼。每个截面都要有弧度,角度从根部到顶端逐渐变化。”
这次连威尔伯都犹豫了:“这太复杂了,我们怎么做出这种形状?”
青林找来块松木,用小刀一点点削出螺旋桨的雏形。
他记得现代螺旋桨的桨叶角计算公式,虽然没有计算机,只能用算盘一遍遍算,但当第一个符合标准的螺旋桨转动起来时,空气被切割的声音都变了——更沉,更有力。
1903年12月17日,基蒂霍克的沙丘上结着薄冰。
青林呵着白气,帮他们给飞机的轮子裹上防滑布。这架被命名为“飞行者一号”的机器,机翼展长12.3米,装着那台70公斤的发动机,螺旋桨在寒风里微微颤动。
远处的帐篷里,兰利派来的人正冷笑——他们的“空中旅行者”上个月又摔了,现在等着看莱特兄弟的笑话。
奥维尔第一个爬进驾驶座。青林帮他系好安全带,突然想起自己背包里还有半块从2024年带来的巧克力,塞到他手里:“吃点,补充体力。”
威尔伯站在铁轨边,脸色比天上的云还白:“风速12米,有点大。”
“正好。”青林望着远处翻滚的浪,“历史会记住今天的。”
发动机轰鸣起来,螺旋桨搅得空气“呜呜”作响。“飞行者一号”顺着铁轨滑动,帆布机翼在风里绷紧,像一只即将展翅的白鸟。
当前轮离开地面的瞬间,青林看见奥维尔的围巾飘了起来,像一面小小的旗帜。
12秒。
飞机在30米外着陆,起落架在沙地上拖出两道浅沟。奥维尔从驾驶座上跳下来,帽子都跑掉了,他指着天空,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我们……飞起来了!”
威尔伯冲过去抱住他,兄弟俩的肩膀都在抖。青林站在原地,突然觉得阳光有点刺眼——他想起实验室的超导对撞机,想起那个失控的粒子峰值,原来时间的褶皱里,真的藏着改变历史的可能。
三个月后,青林在谷仓后面发现了一道蓝光。
和他来时一模一样,像块融化的天空嵌在空气里。威尔伯正蹲在地上调试新的发动机,奥维尔在画改进后的机翼草图,阳光透过谷仓的缝隙照在他们身上,像镀了层金。
“我该走了。”青林说。
兄弟俩都愣住了。威尔伯放下扳手,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枚用飞机残骸做的徽章,上面刻着“12.17”。“我们会继续飞的,”他把徽章别在青林胸前,“飞到比云还高的地方。”
奥维尔从帆布包里拿出本笔记:“这里记着你说的所有原理,我们会证明给全世界看。”
青林看着那道蓝光,突然想起2024年的实验室,想起屏幕上跳动的粒子轨迹。
他挥手道别,转身走进光里,听见身后传来发动机的轰鸣——那声音越来越远,却像一颗种子,在历史的土壤里扎下了根。
仪器还在嗡鸣,屏幕上的粒子轨迹恢复了正常,助手正趴在控制台前打盹。
他摸了摸胸前,那枚金属徽章还在,冰凉的触感像块凝固的时光。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条推送新闻:“NASA发现1903年莱特兄弟试飞照片新细节,尾翼结构与历史记录不符,疑似存在未记录的技术改进……”
青林走到窗边,看见外面的天空很蓝,一架客机正穿过云层,阳光在机翼上折射出耀眼的光。
他想起基蒂霍克的沙丘,想起那对蹲在地上画翅膀的兄弟,突然笑了——原来有些飞翔,从一开始就注定会发生,只是需要一点来自未来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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