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齐了，红烧鲤鱼、油亮亮的回锅肉、颤巍巍的红烧肉、喷香的肉片炒白菜、金黄的家常豆腐、嫩黄的炒鸡蛋，再加上几碟清爽的凉菜和一大盆白菜豆腐汤，将许大茂家那张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香气四溢。
大家纷纷入座，许大茂作为主人，热情地开了两瓶西凤酒，给男人们都满上：“来来来，这酒可是好东西，我从我老丈人那儿顺来的，本来留着过年喝。今天刚子回来了，小彦病也好了，必须拿出来庆祝庆祝，给他们一家接风洗尘！大家都别客气，动筷子，开吃！”
一时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充满了许大茂家这间不大的屋子。
而这浓郁的酒肉香气，飘到后院另一户人家——二大爷刘海忠家里，就显得格外刺鼻。刘海忠坐在自家冷清的饭桌前，桌上只有一碟咸菜和几个窝头，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自己堂堂院里的二大爷，他们许大茂家请客吃饭，居然都不来叫自己一声？这分明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他习惯性地手就往腰间的皮带摸去，想找点由头撒撒火，可脑子里猛地闪过街道办王主任上次对他“要注意影响，不能动不动就打孩子、摆官威”的严厉警告，那抬起的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旁边的刘光天、刘光福两兄弟偷偷交换了个眼神，都暗自松了口气。
许家这边，酒过三巡，气氛越发融洽。三大爷闫阜贵抿了一口酒，夹了块红烧肉，终于问出了大家都憋在心里最好奇的问题：“刚子，翠花，这次回来……小彦这病，算是彻底治好了？”
桌上瞬间安静了几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竖起耳朵。
林刚放下筷子，一脸复杂，他叹了口气：“三大爷，谢谢您关心。小彦这病啊……说起来，可以说是治好了，也可以说是没完全好。”
这话一出，在座众人的心都跟着揪了一下。
“我们当时到了广州，人生地不熟的，打听了个遍，都没找到能开刀的洋人医院。没办法，我们只能一咬牙，把身上带的所有钱，都去黑市换成了小黄鱼，然后晚上偷摸的坐那种小渔船，想去香港碰碰运气。好家伙，那次真悬呐，差点就被巡逻的给抓住！好不容易到了香港，找着了大医院，人家不给治！为啥？因为我们没有香港的身份证明啊！”
他灌了口酒，摇摇头，仿佛还在为当时的艰难感慨：“我们又只能花钱，给小彦办了个假身份，这才算把医院的门给敲开了。可那医药费，简直是个天价！我们夫妻俩没办法，只能出去打黑工。好在那边允许做点小买卖，我家翠花就跟着人学做广东菜，我们俩白天就支个小摊，卖点盒饭、云吞面什么的。说实话，生意也还可以，能糊口。”
他话锋一转，满是愤懑：“可那边的地痞流氓太他妈不是东西了！我们俩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干一个月，挣的钱得交给他们一半当保护费！后来，也是运气好，碰上个香港本地老板，特别喜欢翠花做的那口云吞面，心也好，看我们不容易，就把我们俩带到他家当佣人，算是给了个安稳活儿。小彦那手术，也是人家老板帮忙牵线，才联系上了一个英国来的洋人医生。”
说到这里，他看向林彦，眼神里满是“心疼”：“只是那个洋人医生说了，小彦这先天性心脏病，手术可以做，风险也很大。就算手术成功了，以后也得终身服药，才能保证不复发。不过好处就是，以后不会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喘不上气、需要吸氧了，基本上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充满细节又饱含辛酸，听得众人唏嘘不已。傻柱是个感性的人，看着林刚那微红的眼圈，自己心里也堵得慌，赶紧举起酒杯打圆场：“来来来！不管怎么说，小彦手术做了，这就是天大的好事！以后好好吃药，跟正常人没两样！这值得庆祝！大家伙儿，为小彦的重获新生，走一个！”
“走一个！”
“庆祝小彦康复！”
众人纷纷举杯，暂时抛开了那些复杂的思绪，沉浸在久别重逢和为林彦感到高兴的氛围中。只有林彦，安静地坐在那里，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慢慢抿着杯中的茶水。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热闹气氛。
“谁啊？”许大茂有些不耐烦地扬声道。
门外传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声：“大茂，是我，你秦姐。”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一副“果然来了”的表情，谁还不知道秦淮茹这是干什么来了。
离门最近的傻柱站起身，过去把门打开。只见秦淮茹端着那个“祖传”的大海碗，眼眶微红，楚楚可怜地站在门口，目光先是在满桌的肉菜上飞快地扫了一圈，咽了口口水，然后才看向傻柱，声音带着哽咽：
“傻柱，你……你炒的菜太香了。棒梗闻到肉味，这会在家里打滚呢，哭闹着非要吃，怎么哄都哄不好。你……你能帮我要点肉，给棒梗补补吗？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她说着，眼泪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屋里的许大茂、闫阜贵等人几乎同时在心里鄙视地翻了个白眼。这啥年月啊？张嘴就敢直接要肉？还是这么理直气壮的！ 真当别人家的肉是大风刮来的？
傻柱虽然平日里对秦淮茹多有接济，但也知道这场合不合适。他为难地挠了挠头，侧身让秦淮茹能看到屋内的林刚，说道：“秦姐，不是我不帮您。今天这鱼、这肉，都是人家刚子买的，我就是个帮忙做饭的，真做不了这个主。”
秦淮茹立刻我见犹怜地看向了林刚，声音更加哀切：“刚子兄弟，我知道这有点……可孩子实在闹得厉害，你就行行好，帮姐这一次，就匀几块肉给棒梗尝尝味儿就行，姐谢谢你了！”她说着还微微鞠了个躬。
林刚又为难客气，态度却十分坚决：“贾家嫂子，不是我们小气。您看，我们这一大桌子人，男的多，也就五六个菜，说实话，我们自己吃都紧巴巴的，是真不够分。而且这肉……您也知道，现在不好买，挺贵的呢。对不住啊，贾家嫂子，这次您请回吧。”
见林刚这里油盐不进，秦淮茹又把希望寄托回傻柱身上，那双似水的眼睛求助似的望着他，拉长了尾音：“傻柱——！”
傻柱这人，混不吝归混不吝，但在拿别人东西充大方这事上，还算有点原则。他叹了口气，从裤兜里摸索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塞到秦淮茹手里：“秦姐，我这儿就剩这两块钱了，您拿着，给棒梗、小当他们买点零嘴儿甜甜嘴儿吧。这肉……是真不方便。”
说完，他也不等秦淮茹再说什么，几乎是半推半请地，将她连同那个大海碗一起“送”出了门外，然后“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那道幽怨的视线。
门一关，屋内的气氛才重新活络起来。许大茂嗤笑一声：“得，这顿饭吃得，差点让耗子叼走一块肉！”众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继续喝酒吃菜，只是心里对贾家那位，更多了几分看法。而门外的秦淮茹，看着手里那两块钱，又闻着空气中残留的肉香，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咬着嘴唇，悻悻地回了中院自家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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