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琴买这么多纸货,她不是为了给别人看,而是让她哥嫂看。
她想告诉哥嫂,她宁愿给死人花钱,烧了,也不会再给他们一分钱了。
小琴的哭声,让整个坪村善良的人都跟着哭。
尤其是刘阳的母亲吴小霞,她一边拉着跪在地上的小琴,一边跟着流泪。
小琴时不时的哭着说:
“三妈,我爸没了,我没爸了!我再也没有爸了。”
这让吴小霞彻底破防了,她实在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
干脆,她也跟着哭了起来,福平一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赶紧来到小琴跪着哭的地方,对小琴说:
“不要哭了,你得听劝,这么多人都等在这里,啥事都不干了,让你爸就那么放着。”
“听话,起来回家哭去!”
在福平的劝说下,小琴这才起身,在搀扶下,朝着家里走去。
拿着纸火的队伍这才浩浩荡荡的开始走了。
一进家门,小琴看到可怜的父亲躺在地上的草铺里。
他就一下子扑到了父亲冰冷的尸体上,泪水一下子又从小琴的眼里涌出来了。
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爸,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爸,你睁眼看看我。”
多少年来自己受的委屈,以及父亲这辈子在别人门上受的委屈。
还有哥嫂赶父亲和她的场景,不断的出现在小琴的脑海里。
一旁的主事的赶紧让人拉开。
他对小琴说:
“娃呀!眼泪是不能掉到你爸身上的。”
为了能让父亲走的体面,也为了争一口气,小琴坚决要求大办父亲的丧事。
一来感谢坪村的人能收留走投无路的父亲和她,二来是做给让樊家看。
福田的棺材是用柏木做的重底卷盖,上面还雕刻着图案。
请来了厨子,大摆宴席,一天三顿,都是席上席下。
全村的人都请来了,能帮上忙,帮不上忙的都来吃。
还请了能念大经的道士,有吹笛子的,敲乐器的,念经的,一天两场,一连三天。
门外面的纸货挂的到处都是,一场坪村罕见的葬礼就这样铺开了。
小琴如今有这个能力,她不怕花钱,只为挣这一口气。
这是她最后一次为父亲花钱了,父亲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体面过,现在死了,她要让父亲体面这最后一回。
一想到父亲和自己受的那些委屈和白眼,她恨不得把钱全花在这次葬礼上。
这种事当然办的越大越好,显得儿女孝顺,更体现儿女的实力。
就在第二天,小琴的前公公谢有强出现在了葬礼上。
当小琴看到前公公站在院子的人群中,她心里对这个前公公充满了感激。
她来到院子里,哽咽着对前公公说:
“爸,你这么远也来了!”
谢有强说:
“再远我也得来送送亲家!”
小琴问:
“谢志和我妈都好吗?”
“你就放心吧,不管咋样,我们老两口子不会亏待娃的!”
四天以后,福田被埋进了土里,他埋到了村外的一块三角形的地里。
因为他是上门女婿,按照老辈传下来的规矩,他进不了祖坟。
下葬后,光纸火就烧了半天。
村里人都走了,小琴一直跪在福田的坟上,不肯离开。
福平劝小琴说:
“你不要再难过了,你爸走了好,走了就啥都不用管了。”
是啊!福田一辈子坎坎坷坷,懦弱的活着。
他把儿女都拉扯大,也都成了家,临了还被赶出家门。
现在好了,他完成了他该有的使命,长眠于地下,永远的躺在了生他的这片土地上。
事情结束以后,小琴没有直接回广州,而是准备给父亲烧完头七的纸,她才走。
樊村福田的媳妇樊银花,知道丈夫福田去世,她几天以来,一直不吃不喝。
由于伤心过度,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好,就在埋完福田的第三天,也去世了。
而小琴没有去樊村送母亲最后一程。
在她看来,无论是父亲,还是她自己,都为那个没有人性的家做的够多了,问心无愧。
就在她被哥嫂赶出来的那一刻,她心里发誓过,就算死在外面,她也不会再踏进樊村一步。
小琴不像父亲那样懦弱,她是个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人。
福田和妻子樊银花都相继离世,可他们终究没能埋在一起。
福田埋在了生他养他的坪村,而樊银花埋在了生她养她的樊村。
两个人就像在一起完成了传宗接代使命后,又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出发点。
福田的头七纸也烧完了,小琴和女婿黄敏走了。
热闹过后的坪村,人们生活依旧,只不过村外的三角地里,多了一处土堆。
不久的将来,这种土堆会越来越多。
最终,他们这一代人,都将完成他们的使命,和福田一样,埋在坪村的每个土地上。
时间很快来到了2006年秋。
国内食用油的价格由年初的五千多一吨,上涨到了现在的每吨八千多,而且还在涨。
这让快撑不下去的刘阳看到了希望,
他的油库里还存放着两千多吨油,这一次,他可是要大赚一笔了。
只要一涨价,货物就会走的越快,这是规律。
看到希望的刘阳抓住了时机,每天都在油库忙着出库存。
很快,两千多吨油很快就销售一空,他也是大赚了一笔。
按照他当时的想法,只要把库存销售完,他就立马把借的高利贷还了。
他也做到了,他现在是一身的轻松。
虽然还欠着银行和设备厂商的钱,但是那些都不要紧。
毕竟还有三个厂子在撑着,没什么担心的。
这时候,他真想给燕南打个电话,好好在电话里跟燕南炫耀一番。
可他还是没有这样做,他只能找燕南的同学王力学炫耀了。
刘阳来到厂里,他来到王力学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说:
“我的大厂长哎!怎么样,你说说我的眼光怎么样,我说肯定涨价吧!”
刘阳早就把前段时间黑暗时刻忘到了脑后了,得意忘形了。
他只不过是靠着运气,靠着燕南的指点,胆子大,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他怎么可能跟一个专业的高材生比呢!
王力学看到了刘阳的得意,他只能奉承的说:
“刘总是谁呀!是改革的先锋,最先富起来的人。”
刘阳被捧上了天,他说:
“那是,燕南一直说我是运气好,什么坐上了改革的列车,这都是胡扯蛋,这是我的眼光!”
王力学笑着说:
“刘总,接下来可不敢这么冒险了,这经营不能一直冒险,不能只靠运气,得看准了,算好了,才能走的更远,更稳!”
刘阳已经听不进去这样的话了,也不爱听这样的实话了。
他说:
“你看看,你到现在还认为我在冒险,我运气好,跟你们这些大学生就没法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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