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安东尼听着这一连串自己闻所未闻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词汇,整个人都懵了。
他那被桑巴和艺术浸泡了二十年的大脑,第一次遭遇了来自基础物理学的降维打击。
他愣了足足半分钟,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能力,一张俊俏的脸庞涨成了猪肝色,激动地用葡萄牙语和蹩脚的英语混杂着争辩起来。
“不!教练!不是物理!这不是数学!这是艺术!这是艺术!!”
“这是美丽足球!这是桑巴舞!这是巴西足球的灵魂!你……你不懂!你不懂!”
“是的,我不懂!”
出乎安东尼的意料,高仇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神秘微笑。
“你说的很对,我不懂桑巴,也不懂艺术!没关系!”
“但我懂一样东西!”
他说着,缓缓转身,走进了办公室角落那个专门用来存放训练器材的储物间里。
片刻之后,在一阵嘎吱作响的拖动声中,他推着一个庞然大物走了出来。
安东尼定睛一看,整个人当场石化。
那是一个……一个无比巨大的用深色的厚重实木和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合金打造的……教学圆规!
是的,你没有看错。
就是你在小学美术课和初中几何课上看到的那种圆规,只不过被等比例放大了几十倍,足足有一米多高,两只脚尖锐无比,像一个设计风格极其后现代的诡异刑具。
“教练……你……你这是什么……”安东尼看着这个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大家伙,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冲击。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训练过度产生了幻觉。
“你刚才说得非常对,我不懂你的艺术。”高仇向满意地拍了拍那个冰冷的圆规,笑得像一个准备进行某种神秘改造实验的疯狂科学家。
“但我,懂几何!”
“从今天开始,你的个人特训项目,只有一个!”
......
第二天,整个卡灵顿训练基地的所有球员和工作人员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聚集在训练场边,见证了他们漫长职业生涯中最抽象、最离奇、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幕。
在高仇向的亲自监督下,那个巨大的圆规被两个助教合力抬到了训练场的最中央。
高仇向亲自上阵,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巨大的铁锤,“duang”的一声巨响,将圆规那根尖锐无比的金属脚像打地基一样死死地钉进了草皮里。
然后,在安东尼那张混合着惊恐、抗拒和绝望的复杂表情中,高仇向拿出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条牛皮皮带,将圆规的另外一只脚,和安东尼的右脚脚踝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好了,开始吧。”高仇向云淡风轻地扔给他一个足球,下达了今天唯一的指令。
“你的任务,非常简单。就是在带球的同时,用你的身体和你脚下的球,以你旁边那个被钉住的点为圆心,以这个圆规的长度为半径,给我画一个……完美的标准正圆形。”
“记住,画圆的过程中,不准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不准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只准用最简单最高效的方式控制住球,完成这个圆。”
全队都惊呆了。
站在远处的德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他严重怀疑自己那优秀的视力出现了偏差。
拉什福德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那个表情仿佛在说:“教练,原来我不是队里最抽象的那个?”
刚刚走出心魔阴影的林默,更是用一种看神仙下凡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主教练,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烦恼和痛苦,跟眼前这位被绑在圆规上的巴西队友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的过家家。
安东尼的脸上写满了抗拒和屈辱。
让他一个伟大的桑巴舞者,巴西未来的边路天王,未来的金球奖有力竞争者,像一头被拴在磨盘上的驴一样,在全队的围观下,在球场上……拉磨画圆?
这是对他艺术人格的最大侮辱!
他决定反抗!用他的桑巴灵魂,来对抗这冰冷的几何学!
他开始带球,但骨子里流淌的桑巴之魂让他不由自主地就想在画圆的过程中,加入一些潇洒的踩单车、性感的脚后跟拉球等即兴表演,来证明自己并没有屈服。
结果……
“砰!”
他那只被圆规紧紧绑住的脚,和他另一只试图做出花哨动作的脚,瞬间像是两根打结的麻花一样狠狠地缠在了一起。
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连带着那个沉重的巨大圆规一起轰然倒地,在柔软的草坪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噗嗤……哈哈哈!”
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替补席上传来了一阵再也压抑不住的爆笑声,迅速蔓延到了全场。
安东尼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身都是泥土和青草,一张英俊的脸庞涨成了猪肝色。
他不信邪!他觉得刚才只是意外!
他又试了一次。
这一次,他想用一个华丽的马赛回旋来完成转弯,向教练展示艺术同样可以服务于目的。
结果,那个完全不解风情的巨大圆规,再次成了他最大的阻碍。他转到一半,就被圆规那坚固的另一只脚结结实实地从侧后方绊倒在地,再次上演了一出平地摔的戏码。
“几何学,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场边的高仇向面无表情地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继续!”
在经历了连续十几次与圆规的英勇搏斗,以及全队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围观嘲笑之后,安东尼终于麻木了。
他的桑巴之魂,被这冰冷的几何刑具无情地碾压、粉碎。
他放弃了所有的杂念,放弃了所有的骄傲,开始心无旁骛地只专注于一件事情——用最简单、最朴素的推、拉、拨、扣,控制着脚下那颗该死的足球,老老实实地画那个该死的圆。
当他第一次心无杂念全神贯注地用最简洁的触球动作,带球画出了一个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但勉强可以称之为“圆形”的轨迹时。
“停!”
高仇向及时地按下了手中的秒表。
他走到累得气喘吁吁的安东尼身边,把手中的数据分析板递给他看。
“看,画完这个并不完美的圆,你的总触球次数是十五次。平均每一次触球,都让球朝着既定的目标轨迹前进了有效的距离。”
“而你昨天在比赛里原地转那个圈,你总共触球了三十七次,而球还在原地。”
高仇向用脚尖指了指草地上那个略显丑陋的圆形轨迹。
“这个圆的有效覆盖面积,是你那个原地旋转的桑巴舞步的……十倍!”
安东尼呆呆地看着数据板上那些冷冰冰的数字,又低头看看草地上那个由自己亲手画出的无比规整的圆形,最后再看看自己的双脚。
他的眼神,第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他那个充满了浪漫主义和艺术细胞的桑巴大脑,仿佛被这种简单、粗暴、不讲任何道理的逻辑和几何学,硬生生地劈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缝。
光,从那道缝里照了进去。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安东尼成了卡灵顿训练基地最独特的一道风景线。
他不再是什么巴西天才,也不再是桑巴舞者。
他只有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日复一日,被牢牢拴在圆规上默默画圆的,神情专注的“圆规操作员”。
他从最开始的抗拒,到中间的麻木,再到最后似乎从这种枯燥、重复的动作中品出了一丝丝不一样的味道。
他发现,当他不再思考着如何去“秀”,如何去“表演”,如何去“羞辱”对手的时候,他脚下的球感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纯粹、清晰和可控。
......
五天后,英超联赛客场挑战切尔西的比赛日,终于到来。
在球队出发前往伦敦前,高仇向亲手将那个巨大的圆规从草坪里拔了出来,放回了储藏室。
他找到了已经换好西装,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的安东尼,只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安东尼,记住,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西伦敦,斯坦福桥球场的灯光已经璀璨地亮起。
弗兰克·兰帕德和他率领的那支充满了天赋与活力的“青春风暴”,正在严阵以待。
一个全新的,大脑被“几何学”格式化过,灵魂被“圆规”净化过的安东尼,即将在全欧洲最崇尚肌肉与对抗的钢铁球场上,迎来他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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