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
这……是一片被群山所……彻底囚禁的土地。
栈道，已断。
秦岭天险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绝了这里与那早已被霸王项羽，所……瓜分了的关中花花世界。
这里是流放之地。
是失败者的牢笼。
……
当季风，小五与阿蛮三人，历经千辛万苦，翻越那连飞鸟，都……难以逾越的秦岭小道，终于抵达这座汉王刘邦的“都城”——南郑时。
他们所……看到的是一片足以让任何意志坚定的人，都……为之绝望的景象。
军心，涣散。
士气，低迷。
那些跟随刘邦，一路从沛县打入关中的将士们，大都是楚，赵，魏等关东之人。
他们背井离乡，所……图的不过是封妻荫子，衣锦还乡。
可如今……
他们却……被永远地困在了，这片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
栈道一烧。
归乡无望！
一时间，军中逃亡的风气大盛！
几乎每一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士兵，甚至是……中下级的将官，冒着被斩首的风险，消失在那茫茫的秦岭夜色之中。
刘邦，这位刚刚被册封的“汉王”，急得是焦头烂额，却……又束手无策。
他那早已在鸿门宴上，被项羽吓破了的胆，与那所剩无几的威严，根本无法约束，这早已如同一盘散沙的军队。
……
“……师兄。”
小五看着眼前这混乱，而又毫无生气的景象，眉头紧锁。
“……这里真的是那个‘变数’吗？”
他有些怀疑。
他们放弃了，那逐鹿天下的纷乱，来到这偏远的汉中。
所……看到的，却……仿佛是一个即将覆灭的流亡政权。
“……霸王，是‘山’。”
季风缓缓地开口了。他那早已恢复了凡人本色的，漆黑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了，那些垂头丧气的汉军士卒。
“……他太满了。”
“而这里……”
季风的目光，落向了那座简陋的“汉王宫”。
“……是‘谷’。”
“……它太空了。”
“……空到足以容纳一切。”
阿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而小五则……若有所思。
他们三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那早已褪去了，所有神异的外表，与那一身风尘仆仆的粗布麻衣，让他们看起来，与那些从关中逃难而来的普通流民，并无二致。
他们很轻易地，便……凭借小五那一手精湛的“机关”（修理）手艺，在这座急需各种工匠的南郑小城之中，安顿了下来。
季风没有去见刘邦。
他的‘道’……散了。
他那‘巨子’的身份，也……早已随着那座地宫的崩塌，而……一同被埋葬。
他如今只是一个凡人。
一个‘见证者’。
他在等。
等那个足以让这座‘空谷’爆发出，雷鸣的真正的“变数”。
……
他没有等太久。
数日后。
一个更大的“丑闻”，传遍了整个南郑。
汉王刘邦，最为倚重的丞相——萧何！竟……在夜里连招呼都……没打，便……私自骑马出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连萧何都……跑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狠狠地砸进了，那本已死气沉沉的军心之中！
完了！
汉王的左膀右臂，都……跑了！
这支队伍彻底……没救了！
刘邦在得到消息的瞬间，更是如遭雷击！他瘫坐在大殿之上，竟……嚎啕大哭！
……
然而。
仅仅两日之后。
灰头土脸的萧何，竟……又回来了。
不止他一个。
他的马鞍之上，还……驮着一个同样，狼狈不堪，身材高大，却……神情无比倨傲的年轻人。
“……韩信？！”
当刘邦看清，那个年轻人的脸时，他愣住了。
他有印象。
这不就是那个，在鸿门宴之前，从楚军那边叛逃过来，被自己随手封了个‘治粟都尉’（管理粮草），却……又因为触犯军法，差点被斩首的倒霉蛋吗？！
他也跑了？
而萧何，你……你这个堂堂的丞相！
竟……不顾一切地连夜追出去，就是为了追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逃兵’？！
“——大王！！”
萧何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泥水，‘扑通’一声，便……跪倒在了刘邦的面前！
“……臣所追者！”
“……非此一人！”
“……乃是大王，您的‘天下’啊！！”
……
萧何的这一跪。
刘邦的这一懵。
便……造就了，那一场流传了，千古的传奇——
“——登——坛——拜——帅——！”
刘邦，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这个，从‘微末’便……一直跟随着他的老兄弟。
他赌了！
他将自己，那早已所剩无几的全部的‘家当’，都……压在了这个他连名字，都……记不太清的年轻人的身上！
他为他筑高台！
斋戒，沐浴！
当着那早已军心涣散的三军将士的面！
将那枚代表着‘汉军’最高兵权的‘大将军印’，亲手交到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韩信的手中！
……
这场在当时看来，如同儿戏般的“拜帅”仪式，自然也……吸引了季风，小五与阿蛮的注意。
他们三人混在那稀稀拉拉，满脸不屑与……嘲讽的围观士兵之中。
静静地看着，那个身披大红帅袍的年轻人。
“……师兄。”
小五，低声说道。
“……我，看不懂。”
“……刘邦，是疯了吗？”
“……不。”
季风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那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高台之上，那个神情依旧倨傲，却……在接过帅印的瞬间整个人的‘气’，都……在瞬间变得如同山岳般，渊渟岳峙的韩信。
“……他不是疯了。”
“他是在‘赌’。”
“……赌这个‘凡人’的时代，究竟是靠‘血脉’（项羽）。”
“……还是，靠‘智慧’。”
……
也就在，当晚。
拜帅，结束。
汉王宫，灯火通明。
刘邦屏退了左右，单独召见了，他这位新上任的‘大将军’。
“……将军，既蒙萧丞相，如此看重。”
“……不知将军，可有妙计，教我？”
刘邦的姿态，放得很低。
而韩信也……终于，收起了他那所有的倨傲。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那幅早已挂了数日，却……无人问津的，巨大的关中地图之前。
他的‘点兵’。
不在沙场。
而在这方寸的舆图之间！
“……大王，您的敌人，只有一个。”
“——项羽。”
“……霸王项羽，力能扛鼎，威震天下。此‘力’，天下无人可挡。”
“……但他有三大致命弱点！”
“一，匹夫之勇，有勇，无谋！”
“二，妇人之仁，不善，用人！”
“三，分封不公，早已尽失天下人心！”
“……他看似是‘山’，实则早已是一座内里千疮百孔的‘火山’！只待一个时机，便……会自行崩塌！”
“……而大王您……”
韩信猛地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刘邦！
“……您所要做的，便是反其道而行之！”
“……您要做的第一步！”
“……便是，走出这座……‘牢笼’！！”
“……项羽以为您烧了栈道，便……是自绝后路。”
“……他却不知……”
韩信的眼中，爆发出了一抹，足以让星辰，都……为之黯淡的，自信的光芒！
“……这世间的路，从来都……不只有一条！”
“——明——修——栈——道！”
“——暗——度——陈——仓！！！”
……
“轰——！！！”
当这八个字，从韩信的口中，吐出的瞬间！
那座早已沉寂了数日，却……一直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的季风的茅草屋的房门，被……“吱呀”一声，缓缓推开。
季风静静地，站立在月色之下。
他抬头望向了，那汉王宫的方向，又……望向了，那片早已被世间遗忘的，古老的‘陈仓’故道。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他，知道。
他，所……等待的，那个‘变数’，终于出现了。
那不是‘神’的意志。
也不是‘道’的轮回。
那……是独属于‘人’的最璀璨的——
“……智慧。”
他对着身后的小五与阿蛮，平静地说道。
“……去收拾行李。”
“……明天，我们去找萧何。”
“……告诉他。”
“……汉王的‘路’……”
“……我，墨家……”
“……为他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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