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不凡不敢太放肆说话，屋里突然有点沉闷，还是毛书记主动打破沉默：
“小黄，你们卫生院怎么样了，目前有没有什么大的困难？如果有的话就说出来，趁我还在这里，尽量多给你解决一下。”
黄不凡大惊：“书记，您这是要离开我们常阳地区了么？我们可舍不得您啊。”
毛书记点点头：”其实我也舍不得常阳啊，只是组织上的安排，我们个人是不能打折扣的。”
黄不凡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书记您这是调去哪里了？”
也是看毛书记那表情，似乎不是太好的去向，黄不凡才有这一问。
毛书记却笑着说：“其实我这也算是提拔吧，组织上安排我去省里，年后就要去报到了。”
黄不凡大喜：“书记您这是高升了啊，站位更高，就有更大的能力造福百姓，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毛书记却叹叹气：“位置越高，责任越大。我来常阳地区三年多了，自己也不认为做出了多大的贡献。果一定要说有，常福公路算是一件好事，可这也还是沾了你的光呢。”
黄不凡赶紧谦虚了几句，毛书记却意犹未尽：“除了自己没底气之外，省里现在的气氛也……”
说到这里，毛书记的话戛然而止，话锋一转说道：“你不在仕途上，很难理解这种感觉。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安心干自己喜欢的事吧，多好……”
毛书记的话外之意，黄不凡是明白的。
这个年代，既正直又有能力的领导，总会受到太多的掣肘。
即使毛书记如今在常阳地区已经站得稳稳的，几乎有说一不二的气魄，但心中的忧虑还是难以言表的。
黄不凡和毛书记地位悬殊，之所以也有共鸣，更多还是前世的记忆。
一些年后，这段特殊时期的信息逐步公布，很多人在这里面呕心沥血、苦苦周旋的事迹才逐步大白于天下。
但值得庆幸的是，前世的记忆中，省委确实有个毛书记，可惜自己不大记得名字了，真不知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四点十分左右，地区水泥厂姚厂长满脸兴奋地敲门进来。还没落座就报喜：
“书记，您这些石头是哪里来的。？我们化验了两遍，他们的硅钙铁等含量，几乎和我们厂的水泥配方一样，只要随便调整一下就是现成的水泥原料啊。”
姚厂长说得泡沫横飞，毛书记非常高兴地站起来：
“老姚，你说的是真的？这么说，地区水泥厂质量上不去的老大难问题，有解决的希望了？”
姚厂长依旧那么大声：“是的，书记，有了这么好的原料，我可以保证，生产出来的水泥一定不比330差。”（当时着名的330水泥厂，后世葛洲坝工程都用上了）
毛书记这才把黄不凡介绍给姚厂长：“老姚，原料我给你找到了，这是华安县黄家湾公社的黄院长，石头样品是他们两兄弟带过来的。”
毛书记又笑了笑：“可是人家有心在当地开水泥厂，不愿意只给你供原料啊。再说了，全是石头，这么远运过来划不划算？”
姚厂长沉吟了一下：这里离华安还有一百多公里，没有水运确实不划算。
转过头对黄不凡说：“黄院长是吧，能不能带我去你们那里看看，我们需要系统地评估。如果论证可行，马上就可以在你们那里开个分厂。”
黄不凡大喜：如果地区水泥厂能接手，那自己就能省不少心了。既不用跑手续又不用担心被人说“资本主义尾巴”，设备和技术也都有，捡现成的便宜多好？
马上就握住姚厂长的手：“随时欢迎姚厂长去我们黄家湾考察。”
黄不凡也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答应姚厂长“开分厂”的说法，而是先把人家的胃口吊起来，到时候就有更大的腾挪空间了。
八十年代开始，水泥厂成了各个地方最红的那个仔，有钱买水泥还得找关系呢。
黄不凡更希望的是和地区水泥厂合伙，这样做才能把大队的利益最大化。如果只是给人家提供场地和原料，黄家湾的人也无法获得最大的利益，更无法保证持久性。
姚厂长应该是被水泥厂质量上不去的问题困扰了很久，当场就要连夜赶去。还是黄不凡拦住他：
“姚厂长，您也不要这么急。这样吧，我今晚赶回去，和大队的人商量一下，您明天上午过来，到了就能马上做事。”
姚厂长也就同意了这个建议，兴高采烈地和毛书记告别，说是要赶紧回水泥厂，连夜组织好技术人员。
姚厂长走后，毛书记的兴致又涨了几分：“小黄，看老姚这样子，你们黄家湾大队的水泥厂大概率能够实现了。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黄不凡赶紧站起来：“书记，您别折煞了我，您有什么安排请指示，我们坚决执行。”
毛书记拦住他继续说：“我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强人所难，但还是希望和你说说。
我刚才和你说了，农历年后我就要去省里了，我之所以诚惶诚恐的原因，主要还是在常阳没有做出什么大的政绩啊。
如果能赶在我去省里之前，把你们黄家湾大队的水泥厂开起来投产，那我去省里的腰板又要坚挺几分了。”
黄不凡沉吟了一下：“书记，今天是十二月初一，您年后就要调动，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时间，但顶多也就公阳历的三四月吧。保守点四月中旬，农历也才三月中，距现在只有三个月时间，只怕有很大难度啊。”
毛书记也有点黯然：“我也知道难度大，但就是和你这个局外人反而容易说出来。你也别太在意，做不到我们也不能勉强。”
黄不凡反而有待你不好意思了：“书记，虽然困难大，不过似乎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只要地区水泥厂能尽快动工，我可以说服沂溪公社全力配合。
刚好现在是农闲时间，农村大把的富余劳力，分成两班或者三班、昼夜不停也不是不可能，这一点我大概率可以保证。
现在的难度，我们看好的原料在山里。虽然不是太远，不到两公里的山路。想在里面开厂的话，必须修一条大路，这是最为难的。
如果能够通路，建工厂倒不是最大的难题。大型的设备就能够进去，有劳力托底，木材就地取材根本不花钱，刚好我们大队现在已经通了高压电，这都是便利条件。”
毛书记心里盘算了一下，最后倏地站了起来，右手在办公桌上一拍：
“我也豁出去了！我今晚召开一个小范围的会议，让姚厂长也过来参加。只要明天实地论证可行，全地区所有单位全力保障这个重点工程，一定要赶在我走之前，产出第一包高质量的水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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