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公社的病人，在沂溪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出了院。
来的时候半死不活只剩一口气，回去的时候不说生龙活虎，至少能自己大摇大摆走了。
黄不凡依旧保持着平常心，别人嘴里那一声声“黄神仙”，听的时候确实让自己挺满足，但更知道自己的路还远着呢。
重生三年，自己一切似乎都还算顺利，身边的人也在按部就班地成长。
自己的四个孩子都在长大，高俊人在潭州站稳了脚跟，二弟黄玉明也快要当公社书记了。
黄家湾、沂溪公社乃至半个华安县，都因为自己而展现出一派生机，心里的成就感还是不少的。
时间平淡如水，对于一个医生而言，其实也有一种尴尬的心理：
多少有种‘但愿世间人无病’的想法，可真的没了病人，医生怎么生活下去？
就像如今的沂溪医院，如果没有病人了，这几十号人几十个家庭，只怕也会有生存的危机了吧。
可如果病人太多，对所有人来说，也是一种压力。
在黄不凡的管理下，沂溪医院不能存在有懈怠病人的行为，病人太多，自然就需要更多的精力。
大家庆幸的是，黄不凡这个院长不吝啬，给大家安排的丰厚福利。
足以让大家在其他医院的同行面前昂首挺胸，也算是一种弥补。
黄不凡每天都在医院，但心里却掐着日子过，即将到来的那场海战，他还真做不到坦然处之。
也是心有灵犀，公历十二月二十五，杨光明打来电话，聊了一阵彼此的近况，得知南湘开始下雪了，随口就说了一句：
“冬天还是南粤这边舒服，我现在还穿着衬衣呢。”
黄不凡马上流露出很羡慕的语气，杨光明也很上路：
“你这么羡慕，要不要看椹川这里玩一玩，刚好可以过个元旦……”
黄不凡马上就打蛇随棍上：“好啊，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还有过来也太为难了。”
杨光明哈哈大笑：“你要真想来，我让同军给你安排，明天就可以出发。”
黄不凡没有太多的迟疑：“那好，我马上准备一下，给你捎点南湘的土产过来……”
于是回到家，和蒋小珍商量：“杨司令让我去南边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我估计他身边是不是有什么病人还是什么，已经答应他明天出发了。”
蒋小珍虽然很吃惊，但有杨光明这个挡箭牌，她也没有任何抱怨，赶紧帮着准备东西行李。
黄不凡回了趟黄家湾，找黄玉明弄了一些土产，基本就两个化肥袋子的事。
然后又把老奶奶接到了卫生院，这段时间住在这里也方便一些。
当天晚上，雷同军亲自开车来了：“不凡，听说你要去椹川过元旦？我来接你去坐车。”
没有太多寒暄，黄不凡就跟着雷同军出发了。
直接到了潭州，雷同军把他送到了一个火车站，亲自把他送上了火车。还不忘叮嘱他说：
“这个车直接到南粤的椹川，你可别半路上下去了。到了椹川车站，光明表哥会去接你的。”
黄不凡点点头：“我又不傻，还不知道不能乱跑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车上的无聊还是出乎了黄不凡的意料。
主要是这个年代的火车实在太慢，问了列车员，到达椹川还在是两天后的下午。
昏天黑地睡了一天，到第二天晚上，火车停在桂西省一个叫黎洲的小站，却要停靠一个多小时。
黄不凡坐的是卧铺，虽然有好几个空床位，但说话的人并不多。于是走下车厢，去到那些硬座车旁边听热闹。
这年代坐火车出门的人并不是很多，但这条线上的车次不多，沿途陆续挤上来不少人。听着人们说着各种各样的话，倒是很快把郁闷驱散。
突然，一个40多岁的男子急冲冲跑过来，直接一头扎进这些聊天的人群。好巧不巧蹲在黄不凡身后躲了起来。
后面两三个气喘吁吁的小伙子追上来，朝大家喊：“有没有看到一个男的跑过来？”
出门在外，都不愿惹麻烦，大家都摇着头没人吭声，黄不凡也没说话。看这几个年轻人不像安稳的人，就全当没看见。
围在一起的人比较多，站台上人来人往的，
三个年轻人张望了一阵，骂骂咧咧朝远处走了。
等他们走远，身后的男人才站出来，从兜里摸出一包烟，首先递给黄不凡一支，又朝周围的人一一派烟。
看这人的样子不像坏人，又懂得礼貌，大家开始和他说几句，有的问他怎么回事，有的直接就问他是不是得罪了人，
中年男操着一口豫南话：“那几个小伙子在站台上瞎逛，哪里人多往哪里凑。我估算他们是‘三只手’，就提醒了大家几句……”
黄不凡乐了：“老乡，你虽然是热心人，可在外面这么搞还真不行啊。你发现他们不对劲，大可以偷偷通知乘务员嘛。”
男人有点尴尬：“我确实也是冒失了，只想着让同车的旅客别丢东西，却忘了这茬……”
大家都乐了，纷纷劝他赶紧上车去，免得被他们瞧见再出乱子。
可恰是这时候，有工作人员吹口哨，催大家上车了。
男人急坏了：“我还在前面好远的车厢呢，这可咋搞？”
黄不凡拉着他说：“你别急，先上了车，慢慢再往前面走就行。”
于是，男人跟着黄不凡上了车，看到他的卧铺，更是露出佩服的神情：
“老弟肯定是当领导的吧，要不怎么能坐得起这个？”
黄不凡打了个哈哈搪塞过去，男子却自来熟地坐下，一定要聊一会再走。
黄不凡也就不得不听进去他的信息：李国新，豫南省封登地区的采购员，要去桑州采购机械设备。
黄不凡也大概介绍了自己，说自己是南湘常阳的一个医生，去椹川探亲。
看他确实是个热心人，黄不凡也不好冷落他，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天色渐黑了，李国新竟然从包里掏出来两个馍，硬要分一个给他。
黄不凡咬了几口，谈不上好吃也谈不上反感，但总觉得不如吃米饭。
李国新起身要回硬座车厢了，离开前很舍不得，一定要和黄不凡交换地址，还说：
“老弟，今天多亏你帮我打掩护，这个恩情我记住了，有机会一定要去感谢你。”
李国新走后，黄不凡又开始昏昏沉沉地睡着。等到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快中午，还是被热醒的。乘务员在提醒大家，火车马上就要到终点椹川站了。
下了火车，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还夹杂着腥味的海风。
杨光明的警卫员小李把车开到了站台上，老远就在那里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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