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突如其来的拿铁,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林晓悠本就波澜四起的心湖里,激起了更汹涌的浪涛,也在办公室的流言蜚语中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整个下午,她都能感觉到各种探究、好奇、甚至带着点异样情绪的目光黏在自己背上。她如坐针毡,只能把头埋得更低,拼命工作,试图用忙碌来隔绝外界的一切。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关掉电脑,抓起包就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她需要新鲜空气,需要独处,需要好好消化这一天发生的、让她心神不宁的一切。
她低着头,快步走向电梯间,只希望不要遇到任何人。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当她到达电梯间时,正好有一部电梯下行到达,“叮”的一声,门缓缓打开。
林晓悠下意识地抬头,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电梯里,只有一个人。
傅景渊。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外面搭着长款大衣,身姿挺拔如松,正微微侧头看着电梯侧方的楼层显示灯。冷硬的侧脸线条在电梯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深邃立体,也愈发……令人望而生畏。
他显然也正要离开公司。
林晓悠的大脑一片空白,第一个念头就是:等下一步!立刻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她僵住的这一两秒里,傅景渊已经听到了动静,转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她身上。
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却自带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她想要逃跑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逃跑已经来不及了。那样只会显得更加心虚和失礼。
林晓悠的心脏疯狂地擂鼓,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硬着头皮,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极其僵硬地挪进了电梯里,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傅……傅总好……”
傅景渊的目光在她过分紧张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转回头,继续看着前方。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这个狭小、密闭、奢华的空间与外界彻底隔绝。
逼仄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空气瞬间变得稀薄而沉重。
林晓悠几乎是瞬间就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她死死地低着头,盯着自己鞋尖前那一小块光洁如镜的电梯地板,恨不得能把自己缩成一团,消失在角落里。
她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属于他身上的那股清冽好闻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这味道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混乱的夜晚,脸颊瞬间开始发烫。
她也能感觉到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影所带来的无形压迫感,即使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
死一般的寂静在电梯里蔓延。
只有电梯运行时极其轻微的嗡鸣声,以及她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晓悠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手指死死地抠着包带。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大脑疯狂运转,却一片空白,找不到任何可以打破这尴尬沉默的话题——不,她根本不敢打破沉默!
她只能祈祷电梯快点,再快点,赶紧到达一楼。
傅景渊透过光可鉴人的电梯壁,能清晰地看到身后那个女孩的窘迫。她像一只被吓坏了的小动物,紧紧贴着电梯轿厢壁,低着头,连耳朵尖都泛着紧张的红晕,身体僵硬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他有那么可怕?
这个认知,让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心底那丝因为下午那杯咖啡而略微舒缓的情绪,似乎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不悦?
他并不喜欢她这种极致的、仿佛他是洪水猛兽般的恐惧。
电梯平稳下行。
数字从28跳转到27,26,25……慢得令人发指。
林晓悠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
突然,电梯轻微地顿了一下!
“啊!”林晓悠本就高度紧张,被这突如其来的顿挫吓得短促地惊叫了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一下!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倒的时候,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及时地、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手掌的温度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传来,灼热而有力。
林晓悠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开,后背重重地撞在电梯壁上,脸色煞白,惊慌失措地连声道:“对对不起!傅总!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反应之大,仿佛刚才触碰到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什么致命的毒蛇。
傅景渊的手臂还悬在半空中,他看着她那副吓破了胆的样子,眼神骤然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了好几度。
电梯里的空气彻底冻结。
他缓缓收回手,插回大衣口袋,脸色冷峻,目光重新投向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但那冰冷的侧脸和紧绷的下颌线,清晰地显示着他的不悦。
林晓悠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可能又惹怒了他。她心里又怕又悔,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更加用力地把自己缩起来,恨不得原地消失。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低气压中,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一楼到了。
门缓缓打开。
如同听到了特赦令,林晓悠几乎是瞬间就冲了出去,连头都不敢回,只仓促地留下了一句破碎的“傅总再见”,就像逃命一样飞奔离开了。
傅景渊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出电梯,看着那个仓皇逃离、瞬间消失在旋转门外的背影,目光深沉难辨,冷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一次短暂的、意外的电梯独处。
留下的,是她的极致尴尬与恐惧,以及他眼底深处,那一抹愈发浓重的不解与……不悦。
她似乎,总是在怕他。
这个认知,让傅景渊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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