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组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像催命符一样敲在北阳市财政局某些人的心尖上。张为民表面稳如老狗，私下里的指令却一道比一道急。李建国忙着在情妇和审计之间闪转腾挪，焦头烂额。断尾求生、紧急补漏的计划，在巨大的压力下，仓促而狼狈地推进着。
办案点的监控屏幕上，各路信息汇聚而来，勾勒出一幅慌乱的众生相。
“头儿，张为民妻弟的公司，那笔三百万的‘材料退款’，经过两次中转，进入了一个注册在北阳市下辖县的农产品合作社账户。”小王盯着资金流向图，语速飞快，“这个合作社的法人代表叫赵老四，是个农民，但经查，他老婆是王海明的表姨。”
“王海明的亲戚？”林万骁目光一凝，“钱到了这个合作社账户后呢？”
“停留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分三笔取现了。都是柜台大额现金取款，取款人就是这个赵老四。”
“取现……”林万骁手指轻叩桌面，“看来我们的张局长，对现代金融还是缺乏信任，更相信老祖宗传下来的现金交易。”
几乎同时，负责外围监控李建国和宋丽华的小组也传来消息：“宋丽华那边，通过虚开咨询费发票，从公司账户套取了大概八十万现金，装在一个运动包里，昨天下午亲自开车送到了李建国另一个隐蔽住处的地下车库。两人在车里呆了十分钟，李建国下车时，手里多了那个运动包。”
“李建国拿了钱，有什么动作？”
“暂时没有。包还在他那个秘密住处。但我们监测到他和王海明那个在医院‘重病’的侄子王磊，有几次短暂通话。”
线索似乎开始交织，都指向了现金，也指向了与王海明关联的人。
“看来，他们是想用现金这把钝刀子，把审计砍出来的伤口勉强缝上。”郑国栋摸着下巴，“可这现金，怎么送到该送的地方去？直接拎着去医院给王海明？那也太蠢了。”
“不会。”林万骁摇头，“张为民这么谨慎，李建国再慌也不会这么蠢。现金只是第一步，怎么安全地转移，才是关键。盯紧所有和王海明有关联的人，特别是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远亲故旧。”
所有的监控资源，开始向王海明的社会关系网倾斜。那个刚刚取走三百万现金的赵老四，自然是重点中的重点。
赵老四取完钱后，并没有立刻返回乡下，而是在市区一家廉价小旅馆住了下来。接下来的两天，他就像个普通的乡下老汉进城办事，漫无目的地闲逛，吃饭都在路边小馆子解决，那三百万现金仿佛不存在一样。
“这家伙心理素质可以啊？拎着三百万巨款睡小旅馆，也不怕被人闷棍？”一个年轻的外勤队员忍不住在频道里嘀咕。
“闭嘴，专注目标。”带队的老侦查员低喝一声。
第三天下午，转机出现。赵老四终于退房了，他背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半旧不新的双肩包，打了一辆出租车，没有去汽车站，而是来到了城西一个大型建材市场的停车场。
这个停车场车辆混杂，人流稀疏，是个进行隐秘交易的好地方。
赵老四下车后，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走向一辆停在角落里的黑色大众轿车。车窗降下，开车的是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两人没有任何交流，赵老四迅速拉开车后门，将那个双肩包扔了进去，然后砰地关上车门，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市场的入口处。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
“目标已交接！黑色大众，车牌北A xxxx！跟上去！”监控小组立刻行动。
那辆黑色大众没有立刻驶离，而是在停车场里慢悠悠地绕了两圈，似乎是在观察有无跟踪。然后才驶出停车场，汇入车流。
技术侦查手段早已锁定这辆车。开车的男人虽然伪装，但通过车辆信息和沿途高清摄像头的人像比对，很快确认了身份赵锐志，王海明的外甥，在北阳市开一家小五金店，平时和王海明家走动不算太近，属于那种不太起眼的亲戚。
“果然又是王海明的亲戚！这套路玩得挺溜啊！”郑国栋在指挥车上一拍大腿。
黑色大众最终驶入了一个老旧小区，停在了一栋居民楼下。赵锐志下车，从后座拿出那个双肩包，又从一个角落里拎出一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同样是半旧不新的蓝色双肩包，快步上了楼。
“他调包了！”监控人员立刻报告。
片刻之后，刘明再次下楼，手里拎着那个蓝色双肩包，放回车里，然后开车离开。
“盯死那个蓝色的包！”林万骁下令。
赵锐志开着车，在市里漫无目的地转悠，期间还停下来去买了一包烟。最后，他再次来到了另一个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车场。
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赵锐志停好车，拎着蓝色双肩包下车，走向一辆早已停在那里的白色SUV。车窗降下，同样是一个遮挡面部的男子。交接过程同样迅速无声。蓝色双肩包被扔进SUV的后备箱。白色SUV迅速驶离。
“白色SUV，车牌北b YYYY！跟上！二组接手！”指挥频道里指令清晰。
经过技术确认，白色SUV的司机是李建国情妇宋丽华公司里的一个司机，平时负责给宋丽华开车。
白色SUV没有再去别的地方，直接开回了宋丽华那家“澜雅文化”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地下车库。司机拎着那个蓝色双肩包，上了楼。
“包进了澜雅文化。”消息传回办案点。
“所以，张为民那边凑的三百万，经过王海明的表姨夫赵老四取现，交给王海明的外甥赵锐志，赵锐志调包后，再交给李建国情妇的司机，最终送到了宋丽华那里？”郑国栋捋着这条线，觉得有点绕晕了，“那李建国自己从宋丽华那里拿的八十万现金呢？他打算怎么处理？”
“李建国那边，估计是负责填补他自己那些烂账的窟窿。”林万骁看着监控屏幕上最终定格在澜雅文化公司的画面，嘴角露出一丝冷嘲，“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用多层无关人员现金倒手，切断直接资金关联，增加我们追踪和取证的难度。张为民不愧是老狐狸，深得现金为王、层层隔离的精髓。”
他顿了顿，补充道：“可惜，演技差了点儿，路线贪图方便，用的还是关联人。在现代化的技术侦查面前，这种程度的伪装，就像是给蟑螂戴顶帽子，就以为我们认不出来了。”
办案点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
“头儿，现在人赃并获，要不要收网？先把这些送钱的和接货的控制起来？”郑国栋摩拳擦掌。
“不急。”林万骁摆摆手，“现金只是物证，还没完全锁定是谁指使的，也无法直接证明这笔钱的最终用途和性质。让他们再跑一会儿，让子弹再飞一会儿。盯紧这些现金的最终去向，看他们怎么把这笔钱‘合规’地填回账上去。更重要的是，要抓住他们指挥运作的通讯证据和人员口供。”
他目光扫过屏幕上那几个忙碌的身影，语气沉稳：“蛇已经出洞，并且按照我们预想的路线在爬。耐心点，等它们全都爬到阳光下，再一击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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