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如同细腻的金沙,透过浅色窗帘的缝隙,在深色木地板上洒下一片片柔和的光斑,仿佛某种神秘而温暖的符文,无声地烙印在这宁静的清晨。
陆棠是被一阵极其富有生命力的喧嚣唤醒的。窗外,不知名的鸟儿正叽叽喳喳,仿佛在争论着夏日里最重要的话题;而厨房里,叮叮当当的锅铲碰撞声,则像是一曲充满烟火气的打击乐,精准地敲碎了残存的睡意。她缓缓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地聚焦在天花板上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纹路上,足足好几秒,意识才如同退潮后的沙滩,逐渐清晰起来。
一种近乎慵懒的、沉甸甸的松弛感包裹着她的全身每一个细胞。不用在刺耳的闹铃中挣扎爬起,不用面对堆积如山的课本,更不用为了那决定命运的考试而绞尽脑汁!
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几乎要冲破喉咙,她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像个孩子似的在床上直接打几个滚,只是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弧度。
趿拉着柔软的拖鞋,她慢悠悠地晃出房间。一股浓郁诱人的煎油香气,混合着葱花的焦香,霸道地钻入鼻腔,瞬间唤醒了空荡荡的胃。餐桌旁,苏晴已经像一滩软泥般瘫在椅子上,双手捧着手机,拇指以惊人的速度在屏幕上划动着,嘴角咧开的弧度夸张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裂到耳根,面前那杯牛奶孤零零地站着,显然还未被临幸。
“醒啦?”苏晴感受到动静,头都懒得抬,声音里带着刷到有趣内容的兴奋颤音,“阿姨正在煎葱油饼呢,我的天,这香味简直了,勾魂夺魄,我感觉我的魂儿都要顺着香味飘进厨房了!”
陆棠揉了揉眼睛,蹭到厨房门口。母亲沈翎正背对着她,站在燃气灶前。一身简单的棉质家居服外,系着那条洗得有些发旧却干净整洁的格子围裙,围裙的带子在腰后利落地打了个结,勾勒出依旧利落的身形。只见她手腕轻巧地一抖,平底锅里那张金黄油润的饼皮便听话地“啪”一声,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地落回锅里,顿时,更加热烈的滋滋声响起,细小的油星欢快地蹦跳着,像是在庆祝这次成功的翻转。
“妈,早。”陆棠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沈翎闻声回过头,额角挂着细密晶莹的汗珠,但脸上的笑容却清爽得像晨风:“醒得正好,这一张饼马上出锅。快去叫你爸,他又猫在阳台,跟他那几盆总是半死不活的花较劲呢,喊他吃饭比请神还难。”
陆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依言慢悠悠地晃到客厅另一头的阳台。
果不其然,父亲陆文川正躬身站在那里。鼻梁上架着那副老花镜,手里捏着个小巧的喷壶,正对着其中一盆尤其蔫头耷脑、叶子边缘泛着焦黄的茉莉花愁眉不展,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嘴里还不住地低声嘟囔着:“……见干见湿,浇水要见干见湿,光照也适中……明明是按书上说的来,一步不差,怎么这叶子又黄了几片?真是奇也怪哉……”
初夏的阳光带着点温柔的力度,落在他已见花白的鬓角上,将那几缕银丝染成了淡金色,柔和得不像话。这位执教高中语文近三十年的老教师,身上总带着一股仿佛从故纸堆里浸染出来的、洗也洗不掉的儒雅书卷气,偏偏在对上这些花花草草时,又会流露出一种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近乎可爱的执拗和笨拙。
“爸,”陆棠提高音量喊了一嗓子,打破了阳台的宁静,“妈喊吃饭了!再不去饼该凉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盆可怜的茉莉,带着几分戏谑,“至于这花……我看您就行行好,饶了它吧,它可能命里注定与您无缘。”
陆文川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推了推滑到鼻梁中段的眼镜,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带着点窘迫的笑容:“唉,看来你爹我确实是没这份莳花弄草的天赋,空有理论,实践起来总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罢了罢了,吃饭要紧,吃饭要紧。”
早餐的餐桌,气氛总是温馨而满足。金黄酥脆、层层分明的葱油饼盛在白瓷盘里,散发着诱人的焦香;熬得恰到好处、表面凝着一层细腻米油的白粥在碗中微微晃动;几碟清爽开胃的小菜,尤其是沈翎独家秘制、嚼起来嘎嘣脆响的酱黄瓜,更是餐桌上的明星。
陆文川慢条斯理地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试图让它凉得更快一些,随口问道:“考完了,你们两个今天有什么安排?”
苏晴立刻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抢着回答:“叔叔,我们约了好几个同学,下午一起去中央商场逛街!终于解放了,必须好好庆祝一下!”
“是该好好放松放松,绷了这么久的弦。”沈翎赞同地点点头,顺手就给陆棠夹了一大块煎得最金黄、看起来最酥脆的葱油饼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钱够不够用?别在外面省着。”说着,她习惯性地就要起身去拿放在客厅柜子里的钱包。
“够的够的,绝对够!”陆棠赶紧伸手拉住母亲的衣角,语气带着点撒娇,“您上次给的我还没花完呢,再说了,就是随便逛逛,又不是去扫货。”
陆文川笑了笑,眼神温和地看着两个女孩:“玩归玩,闹归闹,注意安全,人多的地方尤其要小心。晚上……”
“晚上记得回来吃饭,”沈翎接话接得无比自然流畅,仿佛这是早已写好的剧本,“我早上去市场买了条顶新鲜的鳜鱼,活蹦乱跳的,晚上给你们清蒸了。再炖个玉米排骨汤,好好补补,我看你们两个最近熬夜复习,下巴都尖了。”
“耶!太棒了!阿姨最好啦!”苏晴立刻欢呼雀跃,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陆棠看着父母熟悉的面容,听着他们充满关切的唠叨,心里仿佛被一种细碎又饱满的幸福感填得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这就是她最熟悉、最眷恋的家的味道。母亲偶尔的严厉和永远无微不至的照顾,父亲温和的、带着书卷气的唠叨和他那些笨拙却真诚的关心,还有和苏晴之间吵吵闹闹又黏黏糊糊、胜过亲姐妹的陪伴……这一切,构成了她整个世界最安稳的基石。
吃过早饭,陆文川主动承担了收拾碗筷的任务,戴着橡胶手套,如临大敌般进了厨房,非要亲自洗碗,美其名曰“活动筋骨”。沈翎则解下围裙,仔细地挂回墙上的挂钩,然后信步走到客厅靠近阳台的那个略显突兀的立式沙袋前。
这个黑色的沙袋,算是这个温馨家里一个比较特别的“成员”。沈翎年轻时曾是省武术队的成员,拿过不少奖牌,后来虽然退役,也在市里的业余体校当过几年教练,家里摆个沙袋供平时活动手脚,倒也说得过去。只是近几年来,她打得少了,沙袋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立在角落,显得有些寂寞。
但今天,她似乎心血来潮,站在沙袋前,简单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的关节,然后便摆开架势,对着沙袋练了起来。
她的动作并不迅猛,甚至带着点随意的味道,似乎只是闲来活动一下。但那出拳、侧踢、格挡之间的衔接,依旧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独特节奏感,手臂与腿部划破空气时,带着隐隐的风声。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细小的汗珠沿着她清晰的下颌线滚落,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蓬勃的生气,与平日里那个围着灶台转的母亲判若两人。
陆棠和苏晴窝在柔软的沙发里,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哇塞,阿姨这身手,宝刀未老啊!”苏晴凑到陆棠耳边,用气声小声bb,语气里满是惊叹。
陆棠与有荣焉地笑了笑,目光却无意间,如同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扫过了母亲运动时露出的左手手腕。那里,似乎有一道淡淡的、颜色比周围皮肤稍浅的旧伤疤,平时被手表表带遮着,很少能注意到。就在沈翎某个流畅的转身、挥臂格挡的瞬间,陆棠的视线捕捉到,那道旧伤疤的边缘,似乎极其短暂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那是一种极细微的金色细纹,一闪即逝,快得几乎让她以为是阳光反射造成的错觉。
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凝神再仔细看去,那道伤疤依旧安静地待在原处,颜色浅淡,普普通通,哪里还有什么金色的细纹?
果然是阳光太晃眼了吧,或者是自己还没睡醒?陆棠在心里暗自嘀咕,很快便将这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你们下午几点出门?”沈翎停了下来,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毛巾擦着汗,气息平稳,丝毫没有紊乱的迹象。
“约的两点,在中央商场星巴克门口集合。”陆棠收回思绪,回答道。
“行,那我下午也去趟武馆,有点小事要处理一下。”沈翎很自然地说道,走过去拿起茶几上的白瓷水杯,仰头喝了几口。那杯子很普通,杯口还有一道不小心磕碰出来的小小缺口。
一切都平常得不能再平常,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就像过去无数个悠闲的周末一样,各自有各自的安排,晚上又会聚在一起,分享一天的趣闻。
陆棠看着母亲走向浴室的背影,听着厨房里传来父亲戴着橡胶手套与碗碟“搏斗”时发出的轻微碰撞声和水流声,身边是苏晴已经开始叽叽喳喳、热烈讨论下午到底要先买哪条裙子的声音。
窗外,梧桐树的阔叶被初夏的风吹得哗哗作响,如同绿色的波浪,间歇响起的蝉鸣虽然还没到最鼎盛的时候,却也带着一种没完没了的、属于夏天的执拗。
这是最普通的一天,充满了琐碎、温暖、令人安心的烟火气息。
陆棠满足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将自己深深地埋进柔软得能包裹住一切的沙发里,心里慵懒地想着:这样的日子,平静,温暖,充满了细微的快乐,简直美好得不像话。真希望,能永远这样下去才好。
她压根不会知道,也根本无法预料,这看似坚不可摧、寻常无比的烟火人间,这令人眷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已经是那场即将席卷一切的、未知而狂暴的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也是最温暖宁静的假象。
母亲那句轻描淡写的“去武馆有点事”,父亲那盆仿佛永远也养不活的、透着些许蹊跷的茉莉花,甚至就连她自己床头柜深处,那柄安静得如同沉睡的短柄古剑……这一切看似毫不相干的寻常之物,都将在不久的将来,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的命运齿轮,悄无声息地、却又无可逆转地,共同指向一个即将撕裂所有平静、颠覆所有认知的未来。
但此刻,她只是沉浸在考后彻底的放松与家的温暖之中,满足地叹了口气,伸手抓过遥控器,啪嗒一声,打开了电视,让嘈杂而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充满了整个客厅。
命运的洪流,往往就在这最平凡的瞬间,悄然开始了它那无人察觉的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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