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里,红烛高烧,跳跃的火焰将满室映照得温暖而朦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脂粉香、酒气,以及新木和棉布混合的、属于新家的独特气息。喧闹声被隔绝在门外,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严五带着一身浓浓的酒气,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床前。他的目光,如同最柔和的月光,笼罩在那个端坐着、盖着大红盖头的身影上。他的心从未跳得如此有力,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宣告着某种近乎神圣的喜悦与紧张。
他伸出手,指尖竟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捏住了那方鲜红盖头的下缘。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在开启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盖头被缓缓掀起,烛光毫无保留地映亮了新娘的整张脸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严五的呼吸骤然一滞,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艳。
眼前的明荷,美得让他几乎忘记了呼吸。乌黑的发髻衬得她脖颈愈发修长白皙,那对素银簪子在她鬓边流转着温婉的光泽。平日不施粉黛已是清丽脱俗,此刻薄施脂粉,更显得肌肤莹润透亮,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双颊绯红,不知是胭脂的效果,还是羞意由内而外的浸染。
最动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平日里清澈如山泉,此刻在烛光下,却仿佛蕴藏了万千星辰与一汪春水,波光流转间,带着新嫁娘特有的、难以言喻的娇羞、慌乱、以及对他全然的信任与依赖。那身纯粹的红嫁衣,更是将她包裹得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绚丽夺目,不可方物。
他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她,深深地镌刻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明荷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羞赧无比,下意识地想要低下头,却被严五轻轻托住了下巴。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带着无限的珍视。
“明荷……”他开口,声音因激动和酒意而显得有些沙哑,却蕴含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我的……娘子。”
这一声“娘子”,让明荷的心尖猛地一颤,一股热流瞬间涌遍全身。
他握着她的手,引她在床沿坐下,自己则半跪在她面前,仰头望着她,目光虔诚而专注。
“明荷,”他再次唤她,语气变得无比郑重,“你还记得吗?你是我严五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你,在那冰冷的山坳里,我早已成了一缕无处申冤的孤魂野鬼。”
他的思绪飘回了那个绝望的寒冬夜晚,声音里带着一丝回忆的悸动:“在我神思涣散、游走于生死边缘之际,恍惚间瞥见云破月来,一位素衣仙子踏着清辉而来。那时只当是黄泉路上的幻影,直到睁开眼看见你的眼眸——才明白,那原是老天爷垂怜,提前让我窥见了人间的星光。”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力量和真实感,“自那一瞥之后,我便信了因果轮回。我相信,你就是老天爷在我生命最黑暗的时刻,为我指明的那道光,是命运对我最大的怜悯与恩赐。”
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感激:“我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了你,让我知道,这世上除了冰冷的权柄与无休的争斗,原来还有这样一种生活,这样一种……踏实的、温暖的、让人心安的幸福。”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坚定,甚至带着一丝急于澄清的迫切:“但是,明荷,你相信我!报恩有很多种方式。我娶你,留在沈家村,绝不仅仅是为了报恩!”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剖白着自己的内心,“我是因为爱你。是因为这里,”他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心脏剧烈跳动的位置,“满满地,装的都是你。看不到你,我会心慌;看到你笑,我便觉得天地都亮了;想到能与你共度余生,我便觉得过往所有的苦难都值得。我爱你,沈明荷。”
他凝视着明荷的双眼,目光沉静如深潭,却又仿佛有星火在其中燃烧。他缓缓抬起手,轻轻覆上自己的心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天地为鉴,日月共证。我严五此生,心唯系于沈明荷一人。若生负心之念,行背弃之事,甘愿命途尽毁,再无片刻安宁。”
明荷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重誓惊呆了。她慌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指尖冰凉,眼中瞬间涌上了感动的泪花。“别……别发这样的誓!我信你,我都信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柔情,“我不要你命途尽毁,我只要你平平安安,我们好好过日子。”
她依偎进他怀里,声音细弱却清晰地表白着:“五哥,我也爱你。从今往后,我们永远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
严五紧紧拥住她,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身躯和全然的信赖,心中那块最后的坚冰也彻底融化,被无尽的柔情所取代。他低头,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珠,那咸涩的滋味,此刻却比蜜糖还要甘甜。
两人移到桌边,桌上放着早已备好的合卺酒。精致的银杯被红绳系着,象征着永结同心。他们手臂相交,目光纠缠,在红烛的见证下,将杯中清冽的酒液一饮而尽。酒的辛辣过后,是回荡在唇齿间的绵绵甜意,正如他们此刻的心情。
红烛静静地燃烧,流下喜悦的泪。严五吹熄了多余的烛火,只留床边一对龙凤喜烛长明,跳动的光晕将床帏笼罩在一片暧昧而温馨的暖色里。
他为她卸下繁复的发簪,让如瀑的青丝披散下来,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他的动作笨拙却无比耐心,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神圣的仪式。大红嫁衣的系带被轻轻解开,滑落在地,露出里面柔软的亵衣。
明荷羞得浑身肌肤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如同初春的桃花。她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抖,双手紧张地攥着身下的锦被。严五的吻,如同蝴蝶点水般,轻柔地落在她的额头、眼睑、鼻尖,最后再次覆上那微微颤抖的、柔软的唇瓣。这个吻,比之前更加深入,更加缠绵,带着怜惜、探索和无法抑制的爱恋。
他的手掌带着薄茧,抚过她细腻的肌肤,引起一阵阵细微的战栗。起初的紧张与羞涩,在他极致的温柔与耐心的引导下,渐渐化为一种陌生的、令人晕眩的悸动。她生涩地回应着,如同藤蔓缠绕乔木,将自己完全交付。
当撕裂的痛楚与炽热的亲密同时降临,明荷眼角的泪珠不断滚落。但这不再是委屈的泪水——这是两个灵魂冲破所有隔阂彻底相融时,身体最诚实的见证。严五将她颤抖的身子拥得更紧,在她耳边不断呢喃:“明荷……我的明荷……”滚烫的唇瓣轻吻她湿漉的眼角,粗糙的掌心温柔抚过她紧绷的脊背。
“别怕,”他嗓音沙哑地安抚,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心口,“感受我,跟着我。”在烛光摇曳的帷帐里,他们共同完成了这场生命最原始的仪式,从笨拙的试探到默契的共鸣,如同两株缠绕而生的藤蔓,终于在月光下找到了共同的脉搏。
当一切归于平静,明荷蜷缩在他汗湿的、坚实的怀抱里,脸颊贴着他依旧起伏不定的胸膛,听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无比安心与满足。
严五紧紧拥着怀中已然成为他妻子的姑娘,感受着她的体温与气息,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圆满的幸福感充斥着。
忆及彼时东宫,太傅与朝中重臣没少将那些高门贵女的画像与名帖呈于他案前,个个家世显赫,容仪出众。他并非觉得她们不好,只是心中并无波澜,亦无甚急切。
他那时以为,自己的婚姻大抵会如历代皇子一般,成为稳固权势、联结利益的纽带,最终择一位于“大业”最有助益的淑女为妃。他从未想过,人生如戏,有朝一日,自己会卸下所有身份与抱负,在这偏远的山村里,将一个淳朴的村姑珍而重之地迎娶为妻,视若性命。
可此时此刻,拥着明荷柔软的身躯,他更加明白,过往那些基于利益权衡的设想是何等苍白空洞。那些被精心描绘的贵女影像早已模糊难辨,唯有怀中这个真实、温暖、会因他羞怯、会为他落泪、给予他第二次生命的女子,如此清晰地占据了他整颗心。
不是出于责任,不是源于权衡,更非为了报恩,而是灵魂深处最本真的选择与吸引。她或许不懂朝堂博弈,不谙琴棋书画,可她用最纯粹的善良救他于危难,用最质朴的温情抚他之伤痛,用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爱意,为他构建了一个名为“家”的港湾。
过往的刀光剑影,尔虞我诈,此刻都遥远得如同前世的幻梦。他低头,看着明荷在他怀中沉沉睡去的恬静容颜,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唇角却带着一丝满足而羞涩的弧度。
他在心中无声地喟叹: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这洞房花烛,这怀中之人,这平凡却温暖的生活,便是他许时瑾历经生死劫难后,所能想象到的、最极致的完美。他找到了他的归宿,他的救赎,他愿意用余生去守护的、最珍贵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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