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暴过后，死里逃生的众人瘫坐在沙地上，望着被彻底改写的天地，心头都被沉重的绝望所笼罩。
清点后的损失触目惊心：三头骆驼失踪，意味着他们失去了大量宝贵的淡水和部分不易腐坏的干粮；两匹马重伤，无法驮物，更别提载人；几乎每个人的水囊都消耗了大半，剩余的饮水，即便按最苛刻的配额分配，也撑不过三天。
更致命的是，经验最丰富的老向导，望着完全陌生的沙海和略有偏差的星图，也失去了绝对的把握，只能大致判断古河道可能位于东北方向，但具体方位和距离，已无法精确。
“是我……是我没看好骆驼……”巴鲁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满脸懊悔。
“不怪你，巴鲁。”阿娜尔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黑风是天灾，非人力可抗。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水，确定方向。”
她看向李狗蛋，此刻，这个中原男子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李狗蛋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尘，站起身，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而期盼的脸。
他知道，生死关头，自己绝对不能慌。
“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李狗蛋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狠劲，“这点风沙就想埋了咱们？做梦！老子从京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爬出来，可不是为了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的！”
他走到那几匹焦躁不安、舔舐着干裂嘴唇的路驼和马匹旁，仔细观察着它们的行为，又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子，任由其从指缝流下。
“骆驼跑了，水没了，路也不认得了，是吧？”李狗蛋咧嘴，露出一个在沙尘覆盖下依然显得有点混不吝的笑容，“没关系！天无绝人之路！老子就不信，这么大一片地方，连个耗子洞都没有！”
他看向周墩子和孙小猴：“墩子，小猴，你们俩带几个眼神好的兄弟，爬到最高的沙丘和岩石上，给我仔细看！看有没有鸟飞，有没有特别的植物，哪怕是一点点绿色的影子，或者地势低洼的地方，都记下来！”
“老胡，你跟几位向导一起，再仔细核对星图和我们走过的路，就算有偏差，也给我算出个最可能的方向来！”
“阿宝，你力气大，带几个人，把咱们还能用的家伙什都整理好，尤其是装水的皮囊，一个都不能丢！”
“巴鲁，别跟个娘们似的杵着了！带几个兄弟，在附近给我挖！专找背阴的、沙丘底部、岩石缝隙下面挖！看看能不能挖出点湿气来！”
一道道指令清晰地下达下去，原本有些涣散的人心，被迅速重新凝聚起来。求生的本能，以及对李狗蛋这种近乎盲目的信任，驱使着每个人行动起来。
周墩子和孙小猴带着人攀上高处，顶着依旧毒辣的日头极目远眺。胡言和向导们则围坐在一起，激烈而低声地讨论着，在皮纸上写写画画。
阿宝和巴鲁带着最强壮的几个人，用一切能找到的工具，在指定的区域奋力挖掘，沙土飞扬。
李狗蛋自己也没闲着，他和阿娜尔一起，在附近的岩柱群间仔细搜寻。阿娜尔凭借着她对沙漠植物的了解，辨认着几种极其耐旱、根系可能极深的带刺灌木。
时间一点点过去，希望却如同手中的沙粒般流逝。高处眺望的人没有发现任何绿洲或水源的迹象；挖掘的人除了干燥的沙土，一无所获；方向的争论也陷入了僵局。
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空气扭曲着，每个人的嘴唇都干裂起皮，喉咙里像是在冒火。绝望的情绪，再次如同阴云般悄然弥漫。
就在这时，一直在边缘区域、看似漫无目的搜寻的孙小猴，突然发出了一声惊疑的呼喊：“头儿！阿娜尔圣女！你们快来看！这里……这里好像有东西！”
众人精神一振，连忙围了过去。
只见在一处几乎被流沙完全掩埋的岩壁底部，孙小猴扒开表面的浮沙，露出了一截断裂的、布满风蚀痕迹的古老石雕！
那石雕的样式古朴，绝非自然形成，上面似乎还刻着一些模糊的、与“守密人”秘纹风格迥异，但同样充满古老气息的符号！
更重要的是，在这截残破的石碑旁，生长着几簇看起来异常顽强的、颜色深绿的针状草！
“这是……”老向导扑到石碑前，用手颤抖地抚摸着那些痕迹，激动得声音发颤，“是……是‘先民路标’！古老的商队留下的！传说它们只会出现在……出现在有水脉经过的地方！”
阿娜尔也蹲下身，仔细查看了那几簇深绿色的草，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是‘锁沙棘’！它的根系能深入地下数十丈寻找水源！这里下面，一定有水！”
希望，在绝境中陡然绽放！
“挖！就在这儿，给我往深了挖！”李狗蛋毫不犹豫地下令。
这一次，不用他多说，所有人都爆发出了巨大的热情和力量。
工具不够就用刀剑，用手！沙土被疯狂地掘开，一个深坑迅速形成。
随着坑越挖越深，下面的沙土逐渐变得潮湿，甚至带上了些许凉意！
当巴鲁一铲子下去，带出的不再是沙土，而是湿漉漉、颜色深沉的泥浆时，所有人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
虽然只是渗出的泥浆水，需要时间沉淀和过滤，但这无疑是救命的甘泉！
李狗蛋看着欢呼的人群，又看了看那截古老的石碑和顽强的锁沙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走到孙小猴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立大功了！”
孙小猴嘿嘿一笑，挠了挠头。
水源的发现，极大地振奋了士气。
众人轮流挖掘、过滤、收集着珍贵的泥浆水，虽然过程缓慢，但至少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同时，这处先民路标的发现，也为他们指明了方向。老向导结合石碑的朝向和星图，重新修正了路线，确认古河道就在东北方，距离应该不会太远。
休整了一夜，补充了部分滤清的饮水后，第二天清晨，队伍再次出发。
这一次，他们的脚步虽然依旧沉重，但眼中已重新燃起了光芒。
李狗蛋骑在马上，回望了一眼那处救命的岩壁和石碑。
沙漠吞噬了一切，却也隐藏着古老的智慧与生机。
前路依旧未知，但至少，他们闯过了第一道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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