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泉的夜晚,寒气渐重。
白日里波光粼粼的湖面,此刻映照着漫天星斗,显得幽深而寂静。
除了守夜人偶尔走动的细微声响和远处传来的几声狼嚎,绿洲陷入了沉睡。
然而,李狗蛋营地的核心成员却毫无睡意。
毡帐内,一盏牛油灯摇曳着,映照着几张凝重的面孔。
“硝石、硫磺……还有隐约的金属摩擦声。”孙小猴将他夜间再次潜入阴影、靠近白袍商队营地的发现详细道来,“他们看守最严的不是货物,而是营地中央那几个用油布盖着的大箱子!我绕到背风处,闻到的那股味道就是从箱子缝隙里飘出来的,绝对错不了!”
周墩子捻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沉吟道:“硝石硫磺,乃是配制火药的主要材料。此物虽在军中亦有使用,但管控极严。一个西域商队,大量携带此物入境,意欲何为?制造爆竹烟花?绝无可能。”
胡言面色凝重:“更可疑的是,那首领萨尔曼对东主您似乎过于关注,尤其是对您押运的箱笼。学生观其言行,谦和有礼之下,藏着鹰视狼顾之相,绝非善类。”
阿娜尔看向李狗蛋,眼中带着担忧:“李公子,他们会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
李狗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烁着市井斗智时常有的算计光芒:“是不是直接冲着我们,还不好说。但肯定没憋好屁。带着火药,深入大玄……是想在敦煌制造混乱?还是另有所图?”
他顿了顿,冷笑道:“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既然让咱们碰上了,又明显对咱们有想法,那就不能让他们顺心如意。”
“头儿,你的意思是?”孙小猴跃跃欲试。
“他们不是想跟咱们套近乎,打探虚实吗?”李狗蛋咧嘴一笑,“那咱们就给他们演场戏,送他们点‘真材实料’的消息!”
他压低声音,对几人吩咐起来。
“老胡,你文笔好,立刻仿照兵部行文格式,写一份‘密函’,就说是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内容是催促我等加快行程,并提及贡品中‘关乎龙脉气运之古玉秘匣’务必于‘月圆之夜’前送至敦煌,交由‘接应使’查验,不得有误!用词要模棱两可,但又显得煞有介事。”
“墩子,你找块木头,雕个像模像样的假印鉴,沾上印泥,在密函末尾盖个模模糊糊的戳印,记得一定做得旧一点,像是长途跋涉带来的。”
“小猴,明天一早,你找个机会,‘不小心’把这封密函掉在靠近他们营地的地方,务必要让那个萨尔曼的人‘偶然’捡到。”
“阿娜尔,你吩咐下去,让咱们的人从明天开始,有意无意地谈论‘月圆之约’和‘接应使’,但要装作是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不小心泄露的,表情要到位!”
众人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是要故意释放虚假信息,引蛇出洞,看看这伙人到底想干什么!
“妙啊!”胡言抚掌,“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们将信将疑之下,必有动作!我们便可伺机而动!”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第二天,一切似乎如常。
使团众人依旧在休整,喂马洗尘,处理伤口。
只是细心观察便能发现,护卫们对那几个装载古玉和秘纹资料的箱子看守得更加“外松内紧”,偶尔有人交头接耳,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和“紧迫”。
上午时分,孙小猴假装在湖边清洗水囊,“不小心”将一份卷着的、带有明显磨损和汗渍的皮纸掉在了距离白袍商队营地不远的路旁。
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无人注意,他才匆匆离开。
果然,没过多久,一名白袍商队的护卫“恰好”路过,目光扫过那块地方,不动声色地将那卷皮纸捡起,迅速揣入怀中。
午后的绿洲更加炎热,大部分人都选择在帐篷或树荫下休息。
李狗蛋靠在胡杨树下假寐,眼角余光却时刻留意着对面的动静。
他看到萨尔曼独自一人在湖边踱步,看似在欣赏风景,但手指却在不易察觉地轻轻掐算着什么,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
过了一会儿,他召来一名心腹护卫,低声吩咐了几句,那护卫领命后,便悄悄离开了绿洲,朝着敦煌方向快马而去。
“派人去报信,或者……去确认什么了?”李狗蛋心中暗道。
傍晚时分,萨尔曼再次主动来到李狗蛋的营地,这一次,他带来了几匹精美的丝绸作为礼物。
“李大人,昨日见贵部多有伤员,这些丝绸虽不值钱,但胜在柔软透气,可用于包裹伤口,或制作些干净的里衣,也算在下一点心意。”萨尔曼笑容依旧和煦。
李狗蛋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激之色:“萨尔曼先生太客气了,这如何使得?”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萨尔曼摆摆手,状似无意地问道,“看李大人气色好了许多,想必伤势已无大碍。不知贵使团准备在此休整几日?若是行程不忙,或许我们还能多盘桓两日,交流一下东西方的风土人情。”
李狗蛋叹了口气,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忧虑:“实不相瞒,皇命在身,不敢久留。我们打算明日一早便动身,赶往敦煌。只是……唉,希望能按时赶到才好。”
他这话语焉不详,却正好与那封“密函”的内容隐隐呼应。
萨尔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关切道:“哦?莫非李大人行程有变,或有难处?若是在下能帮上忙……”
“不必了,多谢先生好意,只是些公务琐事,不便对外人言。”李狗蛋连忙摆手,一副“失言后悔”的模样。
萨尔曼识趣地不再多问,又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李狗蛋知道,鱼饵已经撒下,就看这条“大鱼”什么时候咬钩了。
是夜,李狗蛋下令,全员提前休息,养精蓄锐,但暗哨加倍,并要求所有人和衣而卧,兵器放在手边。
月牙泉的夜晚,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一场围绕着虚假情报和真实阴谋的较量,在这片沙漠绿洲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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