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要亲自出使草原金帐的消息，如同在平静（表面上的）的神京城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明面上，朝廷邸报的说法是“靖安侯李卫，忠勇体国，不辞劳苦，为肃清叛逆余毒，安定边陲，特领副使，前往草原金帐宣谕天朝恩威，共商边贸互市之事”。
然而，私下里，各路消息灵通的官员勋贵们，却是议论纷纷。
“这位靖安侯，刚封了侯，扳倒三皇子，正是圣眷正浓的时候，不在神京好生经营，跑去那苦寒之地做什么？”
“说是肃清余毒，谁不知道是去捞功劳、树威望的？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嘿，我看未必。草原金帐那是好相与的？左贤王凶名在外，听说跟那些见不得光的势力还有牵扯。这趟差事，怕是凶多吉少……”
“李狗蛋此人，市井出身，狡黠善变，岂会做亏本买卖？必有所图！”
而被议论的中心人物，靖安侯李狗蛋，此刻正对着兵部与户部联合送来的一摞账本，痛心疾首。
“看看！都看看！”他指着账目，对坐在下首的周墩子大倒苦水，“说是让老子执掌兵部，整顿军备，可这库房里能跑老鼠！边军欠饷三个月，武器装备老旧不堪，战马瘦得跟驴似的！户部那边还跟老子哭穷，说今年各地灾荒，税收不上来！”
他抓起一个账本摔得啪啪响：“老子好不容易从抄没赫连璧的家产里抠出点银子，还没焐热，就得填这个窟窿！这特么是侯爷？这分明是冤大头！”
周墩子如今挂着将作监丞的职衔，依旧是一身工匠短打，脸上还沾着点油灰。他憨厚地笑了笑，递上一杯茶：“侯爷息怒，喝口茶顺顺气。钱是少了点，但东西……咱们可以自己做嘛。”
李狗蛋接过茶灌了一口，没好气道：“自己做？说得轻巧！钱呢？材料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周墩子眼睛亮晶晶的，压低声音道：“侯爷，您忘了？抄没的那些产业里，有好几处铁矿和工匠作坊，虽然不大，但设备齐全。赫连璧为了打造他那点私兵，可是下了本钱的。咱们稍微整合一下，就能用起来。材料……上次捣毁邪窟，不是还缴获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金属吗？还有守密人典籍里记载的一些符文锻造法，我琢磨着，或许能用在军械上。”
“哦？”李狗蛋来了兴趣，凑近了些，“说说，搞出什么新玩具了？”
周墩子顿时来了精神，如数家珍：“侯爷，您看，这是根据您提过的‘火药’思路，改进的‘霹雳火罐’，威力比之前的火油罐大得多，就是稳定性还差了点，容易误伤自己人，得小心使用。”
他指了指旁边图纸上一种带有简易瞄准机构的重弩：“这是‘破甲弩’，用了点守密人符文加固弩臂和弩箭，射程和穿透力都比制式强弩高三成，专门对付草原骑兵的皮甲和轻札甲。”
最后，他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类似烟花筒的东西，但结构显然更复杂，表面还铭刻着极其细微的纹路：“这个……我叫它‘惊雷箭’。射出去后，撞到硬物会炸开，声音巨响，还能迸发强光，主要是吓唬马和扰乱敌军阵型用的。里面掺了点打嗝符咒的粉末，效果……嘿嘿，您懂的。”
李狗蛋拿起那“惊雷箭”，翻来覆去地看，脸上的肉痛表情终于被兴奋取代：“好！好你个周墩子！果然没白疼你！这东西好！声音大，光又闪，还能让人打嗝……两军对阵，对面正嗷嗷叫冲锋呢，突然又是炸雷又是闪光，还止不住地打嗝，那场面，想想就带劲！”
他拍了拍周墩子的肩膀：“这些东西，抓紧时间，能造多少造多少！尤其是这‘惊雷箭’，多备点！材料不够就想办法，去找十三娘，让她从监察司的密库里划拉点，或者让胡言想想办法，从那些勋贵家的库房里‘借’点！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明白，侯爷！”周墩子憨笑着点头，干劲十足。
“对了，”李狗蛋想起一事，神色严肃了些，“咱们这次去草原，明面上是使团，暗地里是去救人的，不是去打仗的。轻便、隐蔽、实用的家伙更重要。给你墩子哥我也弄点防身的好东西，不要那些花里胡哨的，要能关键时刻保命、阴人的！”
周墩子拍着胸脯保证：“侯爷放心，包在我身上！袖箭、背弩、迷烟、铁蒺藜……都给您升级换代！保证让您阴……不是，是防身无忧！”
李狗蛋满意地点点头，又嘱咐道：“还有，乌洛云那边，她身体虚弱，你看看能不能弄点安神、补元气的小玩意儿，最好是方便携带的。那丫头是关键，可不能在半路上出岔子。”
“懂了，我试着做几个蕴养心神的香囊或者配饰。”
打发走周墩子，李狗蛋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银子紧张，军备待兴，朝中暗流涌动，草原强敌环伺，身边还带着个身份成谜、力量诡异的“活祖宗”……这趟草原之行，怎么看都像是去踩刀尖。
但想到生死不明的阿宝，想到那隐藏在草原深处的“噬光之影”黑手，李狗蛋的眼神再次变得坚定。
“妈的，赔本买卖就赔本买卖！老子这辈子，什么时候做过稳赚不赔的生意？”
他低声骂了一句，嘴角却勾起一抹狠厉的弧度。
“草原金帐，左贤王……准备好接招吧，你李爷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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