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烽火台的轮廓在身后逐渐模糊，最终彻底融入沉沉的夜色与风雪之中。
李狗蛋率领的二十人小队，如同离群的孤狼，切断了与使团主力的最后一丝可见联系，义无反顾地扎进了西北方向的茫茫雪原。
脱离了大队人马和繁复仪仗的拖累，小队的速度陡然提升。
每个人都经过精挑细选，骑术精湛，耐力过人，马匹也是韩猛暗中提供的关外良驹，适应这种恶劣环境。
雪橇车经过周墩子的特殊改造，轻便而坚固，在积雪上滑行几乎无声。
寒冷如同无孔不入的细针，试图穿透厚厚的皮袄。
风刮在脸上，带着雪粒，生疼。
但没有人抱怨，所有人都沉默着，警惕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四周，耳朵捕捉着风声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异响。
李狗蛋一马当先，他没有看地图，而是更多地依靠乌洛云那模糊的指向和自身心火之力对环境中异常波动的微弱感应。
越往西北，他心中那股莫名的压抑感就越发清晰，仿佛前方有什么巨大的、沉睡的邪恶之物，正在散发着无形的力场。
乌洛云躺在雪橇车里，裹着厚厚的毛皮，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空洞，反而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她微微侧着头，仿佛在倾听着远方传来的、只有她能听见的呼唤。
偶尔，她会抬起手指，细微地调整一下方向，李狗蛋便会毫不犹豫地随之改变路线。
“侯爷，这方向……越来越偏了。”孙小猴策马靠近，压低声音道，“再往前走，就彻底脱离商道和已知的部落活动范围了。韩将军给的地图，到这附近也基本是空白。”
“空白就对了。”李狗蛋抹去眉毛上的冰霜，眼神锐利，“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当然会藏在没人知道的地方。相信云丫头的感应，也相信老子的直觉。”
他回头看了一眼沉默行进的小队，继续道：“让兄弟们轮流在前面探路，注意雪层下面，可能有暗坑或者冻裂的沟壑。墩子，你的那些‘小宝贝’，准备好，我感觉……我们离‘热闹’不远了。”
周墩子在他旁边的马背上憨厚地点点头，拍了拍挂在马鞍旁的一个皮囊，里面装着改良过的“霹雳火罐”和“惊雷箭”，数量不多，但都是精品。
一夜疾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队伍才在一处被风侵蚀出的巨大岩壁凹陷处停下来休整。
人马皆疲，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霜花。
李狗蛋安排好人手警戒，走到雪橇车旁。乌洛云似乎也耗尽了精神，昏昏沉沉地睡着，但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
孙小猴拿着水囊和肉干走过来，低声道：“侯爷，初步清点，物资还够我们支撑七八天。但如果一直找不到补给点，或者遭遇战斗，就难说了。”
李狗蛋啃着冰冷的肉干，目光投向西北方那逐渐被晨曦染上一层淡金色的雪原地平线。
那里，依旧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旷与死寂。
“七八天……够了。”他咽下肉干，喝了一口水，“如果七八天内还找不到线索，或者救不出阿宝，那咱们估计也就不用考虑补给的问题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既然选择了这条险路，就没有回头箭。
休整了约莫一个时辰，人马恢复了部分体力，队伍再次出发。
白天的雪原，视野开阔了许多，但也更容易暴露行踪。
李狗蛋下令拉开队形，利用地形起伏和稀疏的枯草丛尽可能隐蔽行进。
探马放得更远，几乎成了视线尽头移动的小黑点。
行至午后，前方探马突然发回信号——有情况！
李狗蛋心中一紧，立刻示意队伍停止，借助一段干涸的河床隐蔽起来。
他带着孙小猴和周墩子，匍匐前进，来到探马所在的雪丘后。
顺着探马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一片相对平坦的雪地上，赫然残留着大片凌乱的痕迹！
那不是风雪自然形成的，而是大量人马驻扎、活动后留下的——熄灭不久还冒着丝丝青烟的火堆残骸、丢弃的破烂皮料、啃光的骨头，甚至还有几处深色的、已经冻结的血渍！
“是大队人马停留的痕迹，看火堆和垃圾，离开不超过一天。”孙小猴经验老道，迅速判断，“人数……起码在两三百以上，有马车，还有很多马蹄印。”
李狗蛋仔细观察着那些痕迹，目光最终落在那几处冻结的血渍上，眼神一凝。他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暗红色的冰晶，放在鼻尖闻了闻。
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极其淡薄，却让他体内心火微微躁动的……阴冷气息。
与神京邪窟、与那些萨满身上的味道，同出一源！
“是他们。”李狗蛋站起身，脸色阴沉，“‘噬光之影’或者左贤王的人，而且规模不小。看他们前进的方向……”
他抬头望向西北，与乌洛云指引的方向，几乎重合！
“妈的，看来咱们找对地方了！”李狗蛋啐了一口，“这帮杂碎，跑得倒快！”
周墩子看着那些痕迹，瓮声瓮气地道：“侯爷，他们人那么多，咱们……”
“怕个球！”李狗蛋打断他，眼中凶光闪烁，“他们是人多，可咱们在暗处！老子是来救人的，不是来跟他们硬碰硬的！他们走得急，说明要么有急事，要么就是在躲避什么。这对我们有利！”
他立刻下令：“仔细搜查这片营地，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注意安全，可能有陷阱或者没带走的‘小惊喜’！”
队员们立刻分散开来，小心翼翼地搜索起来。
很快，有人在一堆垃圾下发现了一小截断裂的、刻着符文的黑色金属镣铐；有人在雪地里找到了一小片染血的、质地粗糙的中原布料；孙小猴更是从一块石头缝里，抠出了一枚被踩进雪泥里的、样式古朴的青铜腰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爪牙狰狞的狼头图案，与之前袭击者身上的骨片图案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古老、威严。
“狼神……圣山……”李狗蛋摩挲着那冰冷的青铜腰牌，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苍凉而原始的气息，心中的线索逐渐串联。
他走回雪橇车旁，乌洛云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怔怔地看着那片被遗弃的营地痕迹，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但深处，似乎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是这里吗？或者……接近了？”李狗蛋轻声问。
乌洛云缓缓点头，手指紧紧攥着毛毯边缘，声音带着颤音：“……声音……更响了……还有……血的味道……很多血……”
李狗蛋深吸一口气，将青铜腰牌收起。
“追！”
没有多余的话语，小队再次启程，沿着前方大队人马留下的清晰痕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犬，加速追去。
风雪似乎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暂时偃旗息鼓。
空旷的雪原上，只留下两行足迹，一行庞大杂乱，奔向未知的深渊；一行细小坚定，义无反顾地追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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