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那微弱的嫩芽仿佛是一个信号,点燃了残存生机的最后火种。休润全身笼罩在越来越盛的翠绿光芒中,身躯因承受着过于庞大的能量而不停颤抖,七窍甚至开始渗出细小的血丝,但他眼神依旧坚定,双手死死按在祭坛灵纹上,灵魂的呼唤如同最虔诚的祷文,不断传递向那初醒的、依旧混乱的生命源核。
苏望宁承受的压力更为直观。她构筑的灵力桥梁如同一条被洪水冲击的脆弱管道,狂暴的生命能量奔涌而过,每一刻都冲击着她的灵识,撕扯着她的经络。秘术反噬带来的滞涩痛楚与此刻的冲击相比,简直微不足道。她脸色惨白如纸,汗如雨下,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痉挛,但她的双手依旧稳稳地捏着法诀,灵力输出没有丝毫中断或紊乱。她知道,自己若先倒下,休润立刻就会被源核反噬,万劫不复。
“坚持住……阿宁姐……”休润的声音在她灵台中响起,带着痛苦的颤音,却又充满了鼓励。
地面上,尔生百年站直的身躯仿佛一杆永不弯曲的战旗。他无视了体内肆虐的暗紫邪力与树心能量的侵蚀,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伤势都压榨成最后的力量,灌注进手中的长刀。
休溟从最初的惊怒中回过神来,取而代之的是被蝼蚁挑衅的暴怒。“垂死挣扎!”他咆哮着,双手虚抱那团翠绿树心,更多的暗紫色能量如同触手般从中伸出,与他自己邪异灵能融合,化作一道直径超过数米的、缠绕着毁灭气息的紫绿色光柱,如同天罚之矛,朝着尔生百年轰然砸落!这一击,蕴含了他此刻能调动的绝大部分力量,誓要将尔生百年连同他脚下那片传来生机的大地,一同湮灭!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尔生百年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他没有选择硬撼,而是在光柱即将临体的瞬间,身影如同鬼魅般原地消散!
下一刻,他竟凭空出现在光柱的侧上方,并非直面其锋锐,而是将凝聚了全部本源妖力的长刀,以一种玄奥莫测的轨迹,斩向了光柱与休溟之间那无形的能量连接处!
他不是要挡住攻击,而是要……斩断联系!
“断流!”
一声低喝,刀锋过处,空间仿佛被划开了一道细微的黑色裂痕。那狂暴的紫绿色光柱猛地一滞,与休溟之间的联系竟真的被这一刀短暂斩断!光柱失去了后续力量的支撑,虽然依旧砸落在地,引发惊天动地的爆炸,将地面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但其威力却消散了近半!
“什么?!”休溟又惊又怒,他感觉到自己对那部分能量的控制竟然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就在这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息之间,尔生百年做出了一个让休溟瞳孔骤缩的举动。他并未趁势攻击休溟本体,而是将手中长刀猛地投向下方那被炸出的深坑,刀身如同流星一般,直没入地底深处!同时,他双手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妖印,周身燃烧起近乎透明的血色火焰!
“以吾妖魂为引,燃吾精血为薪……融!”
他竟是在燃烧自己的妖魂与精血,将这股超越极限的力量,通过那柄没入地底的妖刀作为媒介,强行灌注向大地深处,那刚刚苏醒的生命源核!
这不是攻击,而是……献祭般的滋养与稳固!
“阿年!”地底空间中,苏望宁猛地睁开了眼睛,尽管看不到地面景象,但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熟悉而炽烈的妖力,带着决绝与牺牲的意味,如同温暖的洪流,顺着她构筑的灵力桥梁,一同涌向了那初醒的、依旧躁动不安的源核!
这股外来的、纯粹而强大的妖力,仿佛一剂强心针,又似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源核的部分狂暴,让其混乱的能量变得有序了一些。
得到这股强大生机的辅助,休润压力一轻,他抓住机会,灵魂的呼唤变得更加清晰、有力。那地底深处的源核之根,仿佛终于认出了这熟悉的王族气息与外来的真诚帮助,开始主动回应。
嗡——!
一股远比之前庞大、却温和了许多的磅礴生机,以祭坛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顺着无数枯萎的根系,向上蔓延!
地面上,那株刚刚冒出的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更多的绿意从枯萎的树干、树根上挣扎着冒出,虽然缓慢,却坚定不移。空气中沉滞狂躁的木灵之气,开始被一股新生的、纯净的生机逐渐中和、驱散。
“不——!这是我的力量!”休溟发出不甘的怒吼,他感觉到手中树心的力量竟然开始变得有些不稳,甚至隐隐传来一丝排斥感!他试图再次调动力量攻击地底,却发现尔生百年燃烧妖魂精血形成的屏障,暂时隔绝了他的窥探与直接攻击。
他猛地将目光投向因力量透支而从半空坠落、单膝跪地、气息萎靡到极点的尔生百年,眼中杀机沸腾:“先杀了你!”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手的刹那。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从他手中那团翠绿树心上响起!
一道细微的裂纹,出现在了树心表面!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树心剧烈地震颤起来,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
“怎么可能?!树心在排斥我?!”休溟惊骇欲绝,他能感觉到,树心中原本被他强行压制的、属于生命之树本身的意志,正在地底那股新生机的影响下,开始苏醒,并疯狂排斥他这个掠夺者!
地底空间中,苏望宁感受到源核的稳定与壮大,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即将来临。她强忍着灵识几乎要碎裂的痛苦,对休润传音:“休润……引导源核……呼唤……树心归来!”
休润福至心灵,将全部的灵魂力量,混合着那新生的、磅礴的源核之力,化作一道无形的、充满眷恋与召唤的波动,穿透岩层,直冲向休溟手中那剧烈挣扎的树心!
“归来!”
伴随着休润灵魂深处的一声呐喊,以及苏望宁拼尽最后力气维持的通道,还有尔生百年以燃烧自我为代价灌注的稳固之力——
休溟手中的树心,轰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绿光!
那光芒如此纯粹,如此温暖,充满了无尽的生机与古老的威严。
休溟惨叫一声,只觉得握住树心的手掌如同被烙铁烫伤,暗紫色的邪力在绿光的照耀下冰雪消融!他再也无法掌控,树心脱手而出,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翠绿光柱,猛地射向那正在复苏的生命之树树干!
光柱融入树干的瞬间,已经冒出不少嫩芽、焕发出一线生机的巨树,通体一震!
磅礴如海的生机如同决堤的洪水,以生命之树为中心,向着整个青霖境轰然扩散!
天空中的灰翳被驱散,重新露出澄澈的天光。大地的震颤停止,枯萎的草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重新焕发生机,抽出新芽,绽放花朵。林间重新响起了鸟鸣虫吟,甚至比以往更加欢快、充满活力。
生命之树虽然未能立刻恢复旧观,树干上依旧残留着枯萎的痕迹,但它已经“活”了过来,华盖之上,绿意蓬勃,柔和而强大的生机光辉再次笼罩了这片天地。
青霖境,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开始了它的新生。
而代价是……
地底空间中,灵力桥梁消散,苏望宁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前软倒,被同样虚脱却强撑着爬过来的休润扶住。
地面上,尔生百年周身燃烧的血色火焰渐渐熄灭,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气息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
只有悬浮在半空,看着手中焦黑伤痕、感受着体内力量因为树心离体而急剧衰退、以及那棵重新焕发生机的巨树,休溟发出了绝望而疯狂的嘶吼: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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