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不是缺乏光线的黑暗,而是“存在”被彻底抹除后的绝对虚无。没有感觉,没有时间,没有自我。如同一滴墨水落入静止的墨海,彻底化开,再无痕迹。
连“虚无”这个概念本身,也沉寂了。
直到——
一丝极其微弱、却尖锐无比的“嘶嘶”声,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这永恒的死寂。
这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这是一种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的振动,一种蛮横的、宣告重新开始的号角。
伴随着这嘶嘶声,一股强大的、不容抗拒的“流入感”猛地出现!
我不是被吹胀。我是被“填充”。
某种冰冷、粘稠、带着铁锈和橡皮味道的“气”,正通过一个连接点,被狂暴地注入我这片干瘪的、沉寂的皮囊之中!
视野(如果那还能被称为视野)再次被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油腻红色占据。
皱褶被暴力撑开,皮肤(皮囊)再次紧绷到极致,发出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膨胀感。充盈感。
但这一次,里面不再是“我”了。
填充进来的,是陌生的、冰冷的、带着强烈恶意的“气”。它占据着原本属于我的空间,模拟着我的形状,却没有丝毫我的痕迹。
我被“充气”了。
但“我”已经不在了。
现在占据这个红色人形气球存在的,是别的东西。或者说,是“它”的延伸。
悬浮感再次传来。我被那根无形的线牵引着,轻飘飘地升起,穿过阴暗房间的尘埃,再次从那个破碎的厨房窗口飘了出去,进入城市上空。
下方城市的喧嚣和光芒依旧,但透过这层红色滤镜,一切都显得更加扭曲和疏离。
这一次,我不再是展示品。
我是……猎手。
一种冰冷的、纯粹的指令取代了意识,驱动着这个气球躯体。
搜寻。标记。回收。
我的感知力,像雷达波一样,以我为中心,向下方城市扫荡开去。不再是模糊的感受,而是精准的捕捉。
我能“嗅”到恐惧的味道。不是一般的害怕,而是那种触及了深层真相、被无法理解之物盯上的、最纯粹的恐惧。
一个加班晚归的年轻白领,正匆匆走在人行道上,不时紧张地回头,总觉得黑暗中有东西跟着他。他的恐惧很新鲜,像刚切开的水果汁液。
一个独自在家的小孩,被窗外的怪响吓醒,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蒙着头不敢呼吸。他的恐惧带着奶腥味,纯粹而浓烈。
一个刚从夜店出来的女人,穿着单薄,醉意朦胧,却莫名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的恐惧混合着酒精,发酵出酸涩的气息。
很多很多的恐惧。但大部分都太浅薄,太普通,不符合“标准”。
我的感知掠过他们,继续扫描。
然后……我“锁”定了。
在城市边缘,一个通宵营业的破旧网吧里。
一个瘦弱的少年蜷缩在最角落的电脑前,屏幕光映着他惨白流汗的脸。他不是在玩游戏,不是在看电影。他正在一个深网的恐怖论坛上,颤抖着手指,敲下一行字:
“……我不是幻觉!我真的看到了!就在我们小区天上!一个红色的、人那么大的气球!上面还有一张脸!我认得那张脸!是之前失踪的那个女的!它还在对我笑!”
他的恐惧味道与众不同。极其浓郁,并且……混合着一种“认知”的腥甜。他看到了。他几乎理解了。他的恐惧是“它”最渴求的养料。
指令变得清晰。
下降。
气流托举着我,无声无息地向着那片街区滑翔而去。
街上的行人早已稀疏。网吧所在的破旧小楼就在下方。
我的感知聚焦在那个角落里的少年身上。他甚至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不安地左右看了看,又继续盯着屏幕,手指颤抖得更厉害了。
他感觉到了。但他不知道来源。
我悬浮在他所在那扇窗户的外面,隔着一层脏兮兮的玻璃。
他对此一无所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恐惧和倾诉欲中。
我缓缓地、“脸”的部分,贴上了冰冷的玻璃。
然后,我开始……轻轻地、有节奏地……
叩。叩。叩。
用我光滑饱满的红色表面,敲击着玻璃。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网吧角落里的少年猛地一僵。
打字声停了。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越过脏污的玻璃,直接对上了……我。
对上了这个紧贴在窗外、巨大、完美、鲜红的、映着电脑屏幕光晕的……人形气球。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他的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因极致恐惧而缩成针尖。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传出“咯咯”的、窒息的轻响。
他的恐惧味道,在这一瞬间浓郁、甘美到了极致!
就是现在。
指令下达。
我那光滑的红色表面,正对着他的那部分,突然向内缓缓凹陷下去。
凹陷出清晰的、柔和的、五官的轮廓。
那轮廓……慢慢调整……最终,固定成一张……
带着诡异微笑的……
他自己的脸。
玻璃窗内,少年看着窗外气球表面浮现出的、自己那微笑着的脸。
他身体猛地一抽,眼珠向上翻去,直接向后仰倒,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晕了过去。
但他散发的极致恐惧,如同实质的烟雾,还在空气中弥漫,透过窗户的缝隙,丝丝缕缕地飘向我,被我贪婪地吸收。
标记完成。
网吧里似乎有人被惊动,传来脚步声和询问声。
我不再停留。
气流再次包裹我,轻巧地将我从窗前拉开,升回空中。
我悬浮着,感知着下方网吧里逐渐升起的骚动和新的、浅薄的恐惧(有人发现了昏倒的少年)。
但我“体内”那冰冷的指令已经满足。
猎物已标记。
剩下的,不是我的工作。
会有人去“回收”的。
也许是那个踮着脚的小女孩。
也许是穿着保安制服的老赵。
也许……是另一个刚刚被“充气”完毕的……红色气球。
我静静地悬浮在城市冰冷的夜空中,等待着下一个指令。
一个完美的、鲜红的、空洞的……
工具。
风继续吹过,发出呜呜的、空洞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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