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骤然凝固,又猛地被拉长。大厅里的喧嚣、阿琳还在说着什么的嘴唇、空气中浮动的香水味……所有的一切都褪成模糊的背景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污浊的玻璃。我的全部感官,都死死聚焦在那一点猩红上。
指甲缝里的碎屑。猩红,带着细微的、扭曲的白色纹路。
和我噩梦里那女孩裙子的图案,分毫不差。
一股冰冷的恶心感从胃里直冲喉咙口,我几乎要干呕出来。腿软得站不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上冰冷的金属栏杆,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薇薇?”阿琳终于察觉到我的异样,停下话头,疑惑地看我,“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跟见了鬼一样。”她伸手想来摸我的额头。
我猛地一偏头,躲开了她的触碰。动作快得几乎有些失礼。
那只悬在半空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精致,涂着漂亮的裸色甲油。可我的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又瞟向她身旁的男人——他依旧微笑着,甚至因为我的失态,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无奈,仿佛在说“看你这朋友,真是小孩子脾气”。
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没有笑意。那瞳孔深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暗,冰冷,悄无声息地倒映出我此刻惊惶失措的脸。
他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注意到了我视线的落点。
他的右手极其自然地从阿琳肩头滑下,插进了西裤口袋里。一个随意又无比顺畅的动作。
“薇薇是不是不舒服?”他开口,声音还是那么温和,甚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最近换季,感冒的人很多。琳琳,要不你先陪薇薇去旁边咖啡厅坐坐,休息一下?我上去拿个文件,很快下来。”
体贴周到,无懈可击。
阿琳立刻被说服了,挽住我的胳膊:“对啊,你肯定是太累了!走走走,我们去喝点热的。”
我被她半拖着往旁边的咖啡厅走,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我不敢回头,但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黏腻的视线,像蛛丝一样,牢牢粘在我的后背上。
咖啡厅里暖气开得很足,我却冷得牙齿都在打颤。阿琳给我点了杯热可可,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的美容趣事,抱怨工作,炫耀男友的体贴。那些话语钻进我的耳朵,却无法组成有意义的信息。
我的脑子里只有那几点猩红,只有梦里女孩绝望的刮擦声,只有他插入口袋那只手。
“……所以我说啊,他真是心细,还记得给你带礼物……”阿琳搅拌着咖啡,笑着说。
“那支口红,”我猛地打断她,声音嘶哑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是在哪里买的?”
阿琳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就……国外啊,他说是跑了好几个专柜才买到的限量版。”
“哪个国家?哪个城市?哪家商场?”我追问,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手指紧紧抠着温热的杯壁。
阿琳被我的连珠炮问得有些懵,继而闪过一丝不快:“你问这么细干嘛?查户口啊?就是……他上次出差去的巴黎吧?好像是老佛爷百货?”她的语气变得不确定,眼神有些闪烁。
“包装盒呢?小票呢?他给你看过吗?”我死死盯着她。
“薇薇!”阿琳终于恼了,放下勺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你什么意思?怀疑他骗我?还是怀疑我骗你?一支口红而已,你至于吗?”
她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在嫉妒,在小题大做。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只有被冒犯的恼怒和对男友毫无保留的信任。我突然意识到,我跟她说什么都是徒劳。噩梦?血腥味?指甲缝里的碎屑?在她听来,只会是我疯了。
那个男人把她保护得很好,隔离在一切黑暗和怀疑之外。
而我现在,可能已经打草惊蛇。
“对不起,”我猛地低下头,手指用力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可能……可能是真的有点不舒服,最近没睡好,胡说八道了。”
我端起热可可,猛喝了一大口,甜腻的味道混着奶泡,却压不住舌根反复泛起的、那若有似无的铁锈味。
阿琳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带着点埋怨:“吓死我了你。赶紧喝完回去休息吧。”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
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男人从大厅走来,步履从容,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自然地走到阿琳身边,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聊完了?”他看向我,眼神温和关切,“薇薇好点了吗?”
我强迫自己挤出一点僵硬的笑:“好多了,谢谢关心。”
他的笑容无懈可击,插在口袋里的右手一直没有拿出来。
“那就好。”他点点头,随即温柔地对阿琳说,“宝贝,我们走吧,餐厅预定时间快到了。”
阿琳立刻站起身,重新挽住他,刚才那点小不快似乎已经完全忘了。
他们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没有任何温度。像毒蛇的信子,轻轻掠过我的皮肤。
我僵在原地,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旋转门后,才猛地瘫软在椅子上,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我知道那不是错觉。
他知道我知道了。
而我,用一个愚蠢的当面质问,把自己完全暴露在了黑暗中。
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内容只有一句话,没头没尾:
“口红好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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